几乎是同时,红黑两身锦袍微微后退,漾出浅浅流纹。
睡吧,他的(他的)姑娘。
蓦地,两双俊眸再次对上,锐利的目光通透了彼此的心语。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我要杀了他。
当整个神鲲都在选边站的时候,他们却选择了同一边,这弯弯弦月下。
看着东西背道各散去的两“鸳”,言律长舒一口气:“你哪儿来的胆子,不错么!”
艳秋瘦弱的肩膀被重重一拍,霎时塌了下去。他险险地稳住身子,语调柔缓而坚定:“小声点,大人睡下了。”
言律再次举起的手掌瞬间坠落,他一扫脸上的玩笑之色,抱胸看着:“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对她动心。”
“我记得。”艳秋偏首看来,勾魂的媚眼满是坚定,坚定的好似能说服任何人,“她说过我是她弟弟,这个我永远不会忘。”
说完,举步离去,徒留言律呆楞廊角。
弟弟啊……他抬首望月,眼中蓄满哀伤。当他搏命归来,满怀忐忑地重逢时,那人也说过。
“阿律,那晚对不住,你还肯认我这个师兄么?”
师兄?师兄?他不要做兄弟,他要的是……
“其实,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什么?!晴天霹雳,正中他的命门。
“她身份高贵,原是我们这种人想都不敢想的。可是,为兄还是不由奢望。”
“那她喜欢你么?”他听见自己哑涩开口。
“是,我们两qíng相悦。”
两qíng相悦!两qíng相悦!一颗心被这四个字剐的千瓣万瓣,原来一直是他在奢望。他一直盯着,盯着原本那人空无一物的腰间挂着浅红色的络子,散动的穗须似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我和她已经易物定qíng,今后你看到那枚葫芦玉佩就明白了。”
葫芦玉佩,那人的家传宝玉啊。是他bī的么?bī的那人在一个月里就有两qíng相悦的qíng人?他张口yù问,却听那人含笑抢声。
“为兄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师弟你欢喜么?”
他抬起头,却发现那人的眼中没有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原来,那夜只是一个绮丽的梦境。
“恭喜你,师兄。”他听到心碎的声音,很轻、很轻……爬出苦涩的记忆,言律举起灯勺,掩灭了宫灯中的烛火。
妖姬啊妖姬,为何我爱上的不是你?唇缘染着一丝苦笑,言律再举臂。
一盏、两盏……
摇曳的烛火明灭在融融chūn夜,明灭在苍凉泪里。
……
三月半,chūn雨又缠绵了几日,滴滴答答的雨声黏腻在心头。湿漉漉的,如百虫穿骸,让人极不慡利。
雕花木窗下,荣侯凌彻然慢慢合起奏本,白日里温润的容颜如今堆满了冷色:“已经定下了?”
谁人都知会试的名次对殿试至关重要,如不出意外,状元、探花、榜眼只不过是会试一甲三人之间的变动罢了。
右相容克洵瞧着眼前的主子兼女婿,微微颔首:“定下了,今日丰少初会同另两位副考将我们几个一品,还有那个聿元仲一起请到了凤藻院。”他语带不屑,声调颇冷。
凌彻然觑了他一眼,当下明白岳丈大人还在记恨被聿宁架空夺权一事。
“看了会试三甲,老夫当时气得摔本子。”容克洵指着帛书上的前几个人名,怒道,“莫提那会元,就是二甲前五名里都没有一个华族子弟,这分明是在拉党结派!”他气得直喘,牛饮下一杯温茶,“可那丰少初却说此次chūn闱采用糊名制,生员的卷子收上来一律将姓名籍贯隐去,而后再由国子监的书簿们誊抄。他们阅的都是统一了笔迹的副本,想假也假不了。”
“原来糊名制是这个意思,看来这个丰少初是早有打算……”凌彻然起身踱了两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城府,怪不得父王有意擢升他为下任左相啊。”
“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也不怕爬得太快闪了腰?”容克洵将瓷杯重重一搁,茶水蜿蜒在桌角。一个丰少初,一个聿元仲,光看着这两个年轻后辈,就让他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一种即便在与董建林缠斗的二十年里也未曾有过的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