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律愣愣地看着她,看着那既哀伤又幸福的表qíng。
“当时我说啊,有些事是不分男女的,不论是习武,还是吃糖。”她撑着双臂,偏头暖笑,“不论是流泪,还是qíng伤。”
尖细的心弦兀地响起,言律仓惶转眸,难掩痛色。
“阿律。”她掰过他的脸颊,眼对眼,定定道,“不要压抑自己的qíng绪,想哭就哭吧。”
“哼,你这女人。”他端着笑,苦涩的泪涓涓漫出眼角,“你这女人……”他依旧笑着,眼中的泉汇成潺潺溪流,无声地倾诉着他心底的秘密,“你这……”他哽咽难语,笑容越发灿烂。
高高的桅杆上,她陪他流泪,陪他笑,陪他喝酒,陪他胡闹。宣泄得不知是他哀伤的心qíng,还是她对往日的哀悼。
直到红轮西坠映苍山,他脸上的泪才被风gān:“照说你这女人有才有貌,xing格也很好,可我怎么就没爱上你呢?”
“这都不知道?”丰云卿夺过酒坛,白了他一眼。
言律极其诚恳地看着她:“还望左相大人赐教。”
“你笨呗。”
“你!刚才那句话我收回!”
“哎。”丰云卿点了点他的肩膀。
“gān嘛。”
她点了点下巴:“酒没了,下去拿。”
“为什么我去?”言律虚起红肿的眼。
“你是男人。”她理直气壮地挑眉。
“呿,你也不像个女人。”他说归说还是接过酒坛,正要跃下,就见一众彩衣自二层“飞庐”中走出。
“公主难得出舱,走动走动也不错。”她微微颔首,却见这人一瞬不瞬地凝着祥瑞,好容易止住的痛色又在眼底蔓延,“阿律?”她蹙起眉心,暗自生疑。
“大人。”他的目光紧紧攫住公主腰间的葫芦玉佩,唇畔染抹讽色,“有些事还是分男女的。”
她没有发问,只静静地看着。
“假如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会如何?”轻薄的暮色黯淡了他眼中光影。
“我会离开。”
“而我……”言律合上眼,语调极之轻柔,“会成全他。”
“阿律。”她叹息。
“嗯?”他轻喃。
“你是个傻子。”
“我知道。”
夕阳虽模糊了他脸上的假面,却清晰了他唇缘上的笑。
“大人!”桅下传来一声大呼。
她拍了拍言律的肩,旋身跳下:“何事?”
张弥嗅到她身上的酒气,不禁皱眉:“就算定侯殿下不在,您也要节制些。”
“你这孩子,倒把我看成酒鬼了。”她挥袖扇风,试图chuī淡身上的味道,“说吧,什么事?”
张弥指了指船头:“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丰云卿眈了他一眼,快步走上船舷:“怎麽会这样?”
前方,大大小小的渔舟商船密密地堵着,如浮萍满江看不见水色。
“不止是前头,连主船与其他楼船之间都夹了很多民船。”张弥望向船尾,眠州的青龙旗已有些远。
“这里是双生峡吧。”借着仅存的阳光,丰云卿举目远眺,只见一座陡峰耸立云霄,如一把利斧将赤江劈成两股。左边的那股在山之阳水之yīn,相较右边略有些细,水上零星几叶渔舟悠闲地dàng着,全不似右边那条的拥挤。
“怎么都不走那边?”她疑问。
张弥正摇着头,就见掌舵的船长走到丰云卿身边笑道:“左相大人,窄的那边叫yīn峡,传说夜有鬼怪出没,图吉利的船家都不愿从那儿走的。”
“鬼怪?”她摇头轻笑,“心中无愧的人怕那些做什么?”
“大人说的是。”船长随声附和着。
“公主!公主!”飞庐上宫女一阵惊叫,云卿转身瞧着,半晌只见一名女官小跑而来。
“左相大人。”她急喘行礼,“公主晕船晕的厉害,还请大人及早靠岸。”
“嗯,知道了。”丰云卿微颔首,沉吟片刻又看向船长,“你打从yīn峡走过没?”
“走过不下十次。”jīng瘦的男人恭顺颔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那还是在筑坝前。垂下的双目闪过异色,却没人能够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