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跳下马背,望着面前一汪月华倒影,谦恭而拜。身后群臣亦跟着祭拜月神。
再然后便是传统的宫宴。
玉溪宫中,满池白莲盛开。莹澈如玉,以金钉铰成的玉桥贯过一池银亮柔波。岸边的宫女和教坊乐工用白玉乐器奏出清扬乐声。长流的御几摆在长桥上,其上水晶制成的瓶、炉、酒器等,与月色相映成辉。
酒过一巡,顾非方应付完前来敬酒的同袍,再将视线调回长桥,却已不见那道月白身影,心下不由一阵失落。他已经许久都未见过她了。
内侍即传女帝口谕,望众位臣工尽兴,陛下不胜酒力,先行回宫。
旺财瞅准顾非身边无人,连忙上前,贼眉鼠眼地轻声道:“顾小将军,陛下传召。快随奴婢来。”旺财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看过不少坊间传奇画本,颇知道些类似张生和崔莺莺姑娘之间的风流故事,此刻遂将自己当成了那肩负传话重任的红娘。何况,今夜月如银盘金桂飘香,正当花好月圆时。
顾非步入莲花池旁的偏殿,果见长流转身向自己看来。
“这是给你的。不必跪了。”这身天青色礼服倒是很衬他。
“多谢陛下。”此一时彼一时,帝王赐不敢辞。顾非接过长流亲自递过的卷轴,轻轻展开。竟是一幅工笔画,画上一树雪色梨花,一树胭脂海棠,却无落款印鉴。他心跳不由一突。细看半晌,才轻声道:“臣不懂画。不过海棠花的颜色倒是格外鲜亮。”
长流微笑道:“这是朕的独门秘法。用桃花花瓣捣的汁混了胭脂画的。”
果是陛下亲手所绘。顾非不由忘了君臣之礼,只笑看她:“陛下怕是又有什么难事要让臣去做。”
“你同朕一道出去逛逛。”
月光漏进半扇轩窗,染亮她火红衣袍上用银线勾勒的仙鹤白羽。
“臣不敢。”能同她一道相处,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陛下万金之体,怎可私自出宫。叫他如何担当得起。
“那你把画还给朕。”
她这一句倒是像极了十几岁的刁蛮少女。顾非终是轻道:“臣舍不得。”她连衣裳都换好了,叫他如何拒绝。
那便是答应了。“快走吧。趁着今日晚宴,宫门难得还未下匙。”一顿,长流笑道:“你别怕,朕让江淮带人跟着就是了。”何辰一家伏诛,邓荣超升为禁卫军统领,江淮为副统领。
作者有话要说:放小非非和楼楼出来遛遛。
其实明朝女官制度很完备的,但是到了清朝就被完全废止了。
批评武则天“不经凤阁鸾台,何得为敕”的倒霉孩子后来被女皇给砍了。女皇把中书门下分别改名凤阁、鸾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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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门,顾非见长流面上却没了方才兴致勃勃的表qíng,反倒略显整肃,心下不禁微感不安。
反倒是江淮解了疑惑:“陛下可是因为方才勘合明明对不上,却仍被放过而感到不快?”
长流点头道:“宫规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历来宫中出入,除三品以上官员外,其余人从何门入便要自同一个门出去,对上了勘合方可放行。方才她混在江淮的手下当中,勘合明明少了一份,却也安然出宫。宫纪如此松散,叫她如何开心得起来。难怪聂湛前后两次派人入宫行刺都得了逞。
“旺财,整顿‘都知监’的事就jiāo由你负责。若是朕下次再顺利混出了宫去,你便自领二十杖。” “都知监”专管宫中行移、关防、勘合等事务。旺财从前能将齐王府打理得滴水不漏,想来此事亦难不倒他。
伏在马背上已经甚感勉qiáng的旺财忽被陛下点名,心头不禁一阵发苦,只得应道:“奴婢遵旨。”陛下您是天子,天子要办成什么事还不是老天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您自己偷偷溜出宫去逍遥快活,奴婢却得领板子……
一行人骑马还未至晚枫桥,便见不远处人流如织,听得丝篁鼎沸,于是欣然下马步行。
晚枫桥前,一排排用竹纸扎成的兔仔灯、杨桃灯,竖于高杆之上,搭成一道高数丈的门楼,流光溢彩。
中秋灯火虽不及上元节那般鼎盛,街市却亦是极热闹的。今夜金吾不禁,夜市骈阗,天街买卖,直至五鼓。玩月游人,婆娑于市,至晓不绝。不光文人竟夕不眠、饮酒达旦,就连许多人家的孩童得了大人准许也会连宵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