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者长存_作者:夜雪猫猫(174)

2017-04-09 夜雪猫猫

  现如今,司徒常胜身为御史却当堂纠绳皇帝,犯了两大忌讳。第一,越权行事,以御史职行谏官权;第二,犯了“谏言不露”的规矩。一般而言,谏官纠正皇帝的缺失有两大途径:一为“廷诤,”即在朝堂上当面向君主直言;二为“上封事,”意指向君主提jiāo书面意见。这第一种方式在本朝已被逐渐废止。原因很简单,太祖当皇帝之前是个打铁匠,所以比较能容忍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他的后代则世世代代是做皇帝的人,怎能如此没有尊严,被人当场揭短。因而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怕影响天子威信,当遮羞布,使底下人“密陈所见,潜献所闻,”偷偷指出皇帝的错误,以保住面子。

  司徒常胜连犯两大忌讳,得了今上一个“狂悖无礼、藐视君上,”的批语,确实不算太冤枉。而且他往日得罪人太多,一时也无人站出来替他求qíng。

  台上的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努力维持着帝王尊严,试图平复qíng绪。

  柳思途忽然出列道:“启奏陛下,臣以为陛下的名声不能就此无端被污。家父的清白亦不容置疑。因而臣恳请陛下着令三司会审此案,还家父一个清白。”

  长流沉吟片刻才缓声道:“准奏。倘若朕真的担有失察之责,朕愿下罪己诏。”

  皇帝都这样说了,又将司徒常胜下了狱,兼之提出彻查此事的人是柳思途本人,理由是为了洗清老父柳丞相的冤屈,连带着替皇帝脱去失察之责的帽子。于公于私,于qíng于理,这桩案子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没有不查的道理。

  柳青纶此刻跳江的心都有了,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外孙女联合亲生儿子给他下套,要置他于死地。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的,事qíng随着众臣的一声“吾皇圣明,”又朝着脱序的方向吱溜溜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密陈所见,潜献所闻。”是白居易的现身说法。他老人家当过谏官。

  呵呵,大家不妨猜猜陛下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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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晋升的大侍女素琴谨慎地将加了红枣的铁观音冲入青花瓷盏中。她知道女帝不喜盏中有叶,水也只能满七分,且注水之后必须斜盖,让茶香溢出来又不至很快便将茶水放凉。

  不怪她沏个茶都如此战战兢兢。凡是稍微有些眼色,又在殿内当差的宫人都知道,从小就服侍女皇陛下的四个贴身侍女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陛下对有qíng分的尚且如此,不必说别的宫人。

  茶上齐之后,中和殿内如兰的茶香混着红枣的甜香四散而溢。长流这一世极注意养生,便是脾胃不若前世那样弱,她也尽量少饮刮胃的绿茶,尽量以红茶代之。而铁观音算是半红茶,遂加了红枣中和。

  “顾爱卿先看看这个。”

  顾涛从旺财手中接过一封跟普通奏疏用纸不同的信来,细细读罢不由心中暗惊:“陛下,此事如果真是聂湛所请,不好办哪。”

  这是一道请封折子,聂湛请求朝廷恢复西凉王世袭罔替的藩王爵位。

  长流点点头:“朕认得他的字。”她当日纵虎归山,便早已想到会有今日。而且聂湛选择发难的时机恰恰就在她初登大宝,根基未稳之时,这一点也早在她意料之中。因而长流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并未感到丝毫吃惊。

  顾涛极明白自己的身份,带兵打仗是他的qiáng项,但分封藩王这样的事轮不到他置喙。只是此事gān系重大,顾涛遂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长流呷了一口茶,转向兵部尚书钱钟亭道:“钱爱卿有何建议?”

  钱钟亭此刻尚处于对凉王余孽尚在这一消息的震惊中,被女帝点名,忙收拢心绪,略一沉吟,才道:“聂湛敢向朝廷狮子大开口,怕是已经有所倚仗。臣猜想,昔日凉王留下的残余势力应当已经被他尽数拢在手中。西凉乃我大禹西北门户,倘若陛下不答应请封,聂湛为了赌一口气也好,为报先帝爷灭门之仇也好,只要他大开西北门户,让邺的骑兵长驱直入,则我西北危矣。只是……”古往今来,为一己私仇引异族入关者不在少数。

  “只是,朕不怕封他一个,朕怕的是有样学样啊。”长流不由轻叹一声,接道。分封藩王可说是一种国策,一种制度。既然是制度,只要首开先河,就很可能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这其实跟割让土地的道理是一样的。有些地方看似地处偏远,乃是穷山恶水,非但不会对朝廷有所贡献,还可能年年需要朝廷救济补助,且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闹出起义民变来。但这时候朝廷只能一边派兵镇压一边安抚,而不是轻言弃地。有些事,只要开了一道口子,便会如腾河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