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娘娘有了小皇子自然就好了。现在你虽然正位中宫,楼书倚那个贱人只怕也未必服气。”
“本宫不是不想,只是如今我年岁也大了,皇上便是来我宫里多半也只为了看随波,极少留宿。”
“总之娘娘要抓紧了。千万不能让宫里别的什么人抢先生下皇子。”
柳思岚叹了一口气,不再接口。
柳思萦的院子比柳思岚从前住的小了不少,却极幽静。柳思萦入宫的时候,长流的亲外祖母已经去了,为皇家脸面考虑,名义上柳思萦是记在王素芝名下的嫡出。
院子里原先的下人早就打杀的打杀、发卖的发卖,现只有几个老仆妇负责看门洒扫。
虽然门窗大敞,屋子里仍能闻到一股yīn霉气味,混着临时洒扫留下的水汽,叫人心头生出一种异样的cháo湿来。
柳思萦的闺房陈设极普通,只有中间摆的一张双面绣大屏风颇为抢眼。虽然丝面因年岁长了有些发huáng,上面的人物却颜色依旧,栩栩如生。一个青衫落拓的背影手执玉箫,隔着迢迢不绝的如带江水,遥遥望着对岸青山逶迤,隐于天际。右侧则用墨色丝线绣了两句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chuī箫。”
长流盯着这幅《玉人chuī箫图》仔细看了半响,暗道:只怕那个背影便是顾涛了。看题诗的日期应该就是他随凉王出征的前夕。而那人手中的竹节玉箫,就连上面佩的huáng绦和红穗都跟母后在宫中经常chuī的那管一模一样。
“和风,去问问院子里的下人,可有从前服侍过我母后的。”
“是。公主。”
不消片刻,和风便带了一个粗使婆子进来。
那妇人跪下后并不敢抬头看长流,只一味盯着眼前的地面。
“你可认得我母后?”
“奴婢从前是这院子里花木上的人,见过小姐几次。”
和风yù出言提醒她称呼皇后,却被长流摆手阻止。
“你可知道为何这间屋子空dàngdàng的,母后入宫前用的摆设器物都去哪儿了?”
“奴婢……奴婢不知。”言罢那仆妇抬头飞快地看了长流一眼。
长流使了一个眼色给和风。和风会意,摸出几颗银luǒ子塞到那仆妇手中。
那仆妇果然双眼放光,开口道:“谢公主。谢公主。奴婢只知道早些年宫里头传来皇后娘娘有孕的消息,夫人便命人整理了些娘娘还在闺阁的时候用的东西送到宫里去。”
长流忽然想起来,柳思萦对她说过,那管玉箫是怀着她的时候家里让送来的。长流当时只觉得母后chuī箫甚为清越通透,便缠着要学,对玉箫的来历并未在意。
此刻她心下不由冷笑:早就猜到皇帝老爹知道母后跟顾涛的旧事是柳家人自己拆的台,却不知王素芝耍得如此好手段,故意在母后有孕的时候将这管玉箫送进去,好提醒她不忘前人旧事。柳家敢如此行事,无非是因为柳青纶把持朝政,谅皇帝老爹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柳家。皇上知晓了母后跟顾涛有旧最多厌弃了她,并不会祸及整个柳家,柳思岚进宫照样获得圣宠,取母后而代之。如此说来,母后入 宫时是下过决心斩断qíng丝的,不然她不会把玉箫留在家中。只怕我不姓“君”这样的诛心之言也是柳家人自己传出来的。老爹这个皇帝当得还真窝囊。柳家敢隐瞒母后与人有私在先,又敢主动揭发在后。而顾涛这个先帝爷亲封的大将军直到现在还当得好好的。
既然这两家皇帝一个都惹不起,长流便理所当然当了替死鬼,被庆帝厌弃多年。
长流不禁暗下决心:日后定当竭尽所能报答柳家这份厚礼。
作者有话要说:招财不是洛轻恒。洛童鞋晚点出场。其实招财的身份一直是有提示的,很好猜的。
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chuī箫?”
☆、月下飞雪
“传皇上口谕:宣大公主即刻前往清风阁。”高胜居高临下瞥了长流一眼,轻慢道:“公主,您请吧。”
长流站起来,向和风使了个眼色。和风即刻上前递给高胜一个蜀锦荷包。
长流道:“因恐父皇等急了,今儿个就不请公公吃茶了。不知父皇宣召本宫何事?”
高胜捏了捏手中轻软,才yīn阳怪气地道:“皇上刚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龙颜震怒。其他的,老奴也不清楚。”再看一眼一边从容问话,一边让宫人替她整理衣饰的长流,高胜不禁暗忖:这位公主倒是比她的亲娘要开窍得多。那位要是不那么清高自守,也不至于失宠这么多年。就算护驾送了命,皇上也未必念着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