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往地上啐了一口,“别叫爷爷再瞧见你。”
花景昭方城东茶馆回来,因这日是太上玄元皇帝诞辰,太清观及各道院讲演道德宝章,他便去凑个热闹听了会子,待回至楼中,便听小厮说苏老板回来了,于是又赶忙向四合院赶去。
方至四合院,便瞧见院门口站了个人,罗刹门神一般,生得威武魁壮异常,不是阿贵是谁。
“你在这里作甚。”
“花老板。”阿贵声音粗狂,透着一股子豪迈。
他正待说什么,院门开了,苏倾池出来瞧见两人,对花景昭道,“进来吧。”
又对一旁的雄武门神道,“好了,花老板竟然来了,你也可以放心回去了,这些碎银你且留着,路上打些ròu回去,别叫你婆娘等急了,挨了打。”
阿贵推脱一番,挠头便收下了,一张黑脸微微泛着红,“哎。”
待花景昭问起,苏倾池只略略讲了方才之事,花景昭摇扇笑道,“果然,我不在一刻,便有人盯上了,这沿途路上怕是要抢你做压寨夫人的不少罢。”
苏倾池瞪他一眼,也懒得与他多说,自觉身子乏了,便依着软塌躺下小睡。
这一觉睡得极是安稳,中间做了个短梦,醒来天色已暮。
花景昭正卷着衣袖坐在房门口择菜,一双手冻得通红,听见身后有了动响,便回头,瞧见苏倾池已醒,便笑道,“醒了?”
苏倾池揉了揉肩膀,“一夜马车颠簸得厉害,骨头险些颠散了。”
“阿贵是个粗汉子,哪里会想到这些。”花景昭将双手往袍子上擦了擦水,大约是觉着两手冰凉,便举着手用胳膊肘替苏倾池按揉肩膀,“我瞧你jīng神依旧不大好,我从宝福楼叫几样清淡小炒,多少吃些,然后回房睡一觉,如何?”
苏倾池掩唇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向后靠去。
花景昭上前些,让他靠着,见苏倾池困乏地半眯了眼睛,肘下动作愈发轻柔,“他可好些?”
“捡了条小命已是上天垂怜,虽醒了,却已不认得我,这两日与他处着,他才同我熟些。”
“那他如今……”
“我托莫掌柜将他送到柳官儿那儿,柳官儿素知他习xing,照料起来也方便些。”
花景昭点点头,将枕头拿来,“你且躺会子,我去点些菜,你趁热吃上两口。”
食盒里放了几盘素食小炒,还有一小碟切下的烧鸭子ròu片,ròu片切得小而薄,每一片烤ròu上均连着一层苏香脆嫩的皮,皮上沾着些苏香的芝麻粒,又有一层透薄的蜜汁细裹,入口极香。
苏倾池虽是困倦,瞧着花景昭这样用心仔细,便也吃了些。
饭后,苏倾池简单洗漱一番,便进屋睡下了。
花景昭替他放了帐帘子,又点了些安神的熏香,轻掩房门退了出去。
苏宝儿得知苏倾池回来,便同商承恩告了假,匆匆赶往四合小院,刚出城门撞上一个男人,苏宝儿未留意,糙糙道了声抱歉,便急急穿进人群。
却不知那中年男人立在原地看了他许久,继而问身旁随行的老奴,“那是谁家的孩子?”
老奴摇头,“老爷,老奴不知,不过瞧他那身衣着,怕是哪家的少爷。”
那中年男子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似是想到什么事来,眉头紧蹙,“走罢,随我去邱府将那孽子领回来,丢人现眼。”
“是。”老奴弓腰点头。
中年男子先行,身旁随行之人也一一跟上,惟那老奴顿了顿,拢着袖子,转身往人群之中瞧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
书案上一张青藤的熟宣平铺,上压一块白玉虎纹镇纸,小巧纤细,极是喜人,这镇纸是苏倾池平日最喜之物。
花景昭正凝神描摹,笔尖均匀墨汁在宣纸上流线化开。
“哥,哥?”苏宝儿推门而入,带了一股冷风进来,满室的墨香顿时四溢。
“轻点儿声,倾池才歇下,你将他吵醒,岂不是讨骂?”花景昭手中正执了一杆棕竹紫豪,惋惜地摇头。
原是一滴墨滴在了宣纸上。
这墨并不是俗物,乃取松香一斤,珍珠三两,玉屑、龙脑各一两,和以三钱生漆二钱熟漆,取清液搅匀,又以樟脑、藤huáng、犀角、巴豆,另配以麝香,用料如此jīng良,莫怪花景昭心下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