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您最近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难得商府有喜事,也不见你笑一下。”
陆青起了炉子,炭火将清水煮沸,又在茶碗中加入少许茶叶,待清水煮沸三遍,浇入茶碗,加盖焖至茶色泛青,这才将煎好的茶水倒入杯中。
商承德神色恹恹,“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唉,我说不出来。”
陆青将热茶递给他,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少爷不知道,我可知道。”
“你知道什么?”
陆青摸了摸下巴,“少爷这模样,怕是……犯了相思。”
“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陆青书虽读的少,却也晓得一句词。”
商承德抬头瞥了他一眼。
陆青摇头晃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哎哟!”
挨了一记敲打,陆青揉着脑门,“本来就是嘛,别人不知道,我成日跟着少爷还能不知道?要我说,那苏老板长得也确实可人意儿,别说是少爷,就是我,晚上做梦也常……”
“也常什么?”
见商承德面色忽然严肃起来,陆青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平日里,商承德这时候总要往chūn沁园走一遭,不为别的,只是这两个月来已成了习惯,今日府中设宴,没能去chūn沁园,令他觉得焦躁难安,于是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陆青被绕的眼花,央求道,“少爷,您再转下去,我可就晕了。”
商承德却是不理他,陆青苦着脸站着,忽而灵机一动,“哎,对了少爷,我听说城外北城百顺胡同那儿明日新开一家戏园子,那戏园子老板据说可是个美男子,咱要不也去瞧瞧?”
商承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要去便自己去。”
陆青顿时哭丧了脸,“我的少爷,再这样下去,您没什么,我非先疯了不可。”
韩家谭一带便是那八大胡同的风月街,与韩家谭隔了几条街的百顺胡同如今新开张一家戏园子,名为“西祠楼”。
这西祠楼原是一家清茶馆,半个多月前转手给了别人,经过一番装修整改修葺,如今已俨然成了一座戏楼。歇山卷棚顶,轻巧飞檐,蓝色琉璃瓦,啐金剪边儿,整座建筑无处不画栋,无处不雕梁,便是屋脊、栏杆处都有极为jīng细的雕花卷纹。
戏园临街一间宽敞门面,进去之后有一前院,内设小摊几处,再往里便是戏厅。戏厅一楼分池座和廊座,池座平地,廊座地面稍高,倒八字整齐摆放数十套长条桌凳,除此之外,沿墙设有一排高凳,俗称“靠大墙”。二楼为包厢雅座儿,桌椅均为实木雕花,喝茶的杯子,盛点心的碟子,也都是成套的。
锣鼓铮铮,劈哩啪啦一阵鞭pào乱响,这西祠楼正式开张了。
原先是茶馆儿的时候,这里冷qíng得不见几个人影儿,如今开了戏园子,前来捧场的人却挤满了整座大堂。池座、廊座、包厢,就连一楼那排靠大墙,如今也挤得满满当当,从上望去,黑压压一片。
铜锣铛地一声响儿,方才还喧声鼎沸的戏厅忽而鸦雀无声。
只见那绣有“出将”字样的五彩门帘掀起一道fèng儿,随后锵锵锵锵,踩着锣鼓碎步出来一位身披大红锦缎开氅之女子,柔荑纤手,扶柳细腰,水袖一抛,眼波才动被人猜。
谁道不是女娇娥?
台下足足静了半盏茶,随即轰鸣掌声,轰堂喝彩,生生掩盖了锣管弦音。
连天叫好声一波盛似一波,这等热闹喧天,简直空前绝后。
戏罢,红氅女子入了帘子,随即一只手便伸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啧啧,苏老板这般倾姿绝色,实在让人yù罢不能。”
苏倾池懒得理他,拍开男子的手,“花老板,下一场可轮到您了。”
“啧,还真冷淡。”男子倒是不急,靠在墙头看着正在卸妆的苏倾池,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苏老板,在下这般jīng神抖擞,怎上的了场?”
苏倾池眼角斜过去,掸掸袍子,起身缓缓上前,“花老板想怎样?”
男子俊挺的眉毛微微一挑,俯身在苏倾池耳垂上一咬,“不若倾池这张小嘴替为夫……”
随即一声闷哼。
苏倾池笑道,“替你如何?”
男子一脸惋惜无奈,“唉,倾池,你若是当真下了狠手,以后可得守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