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风流_作者:司空破晓(197)

2017-03-29 司空破晓

  ……

  星空下,篝火旁,江光勇一手搂着顾写意的脖子,一手手舞足蹈地划拳对喊:

  “哥儿俩好啊!三灯照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喝!”

  ……

  血ròu横飞,山河破碎的边洲城外。几个衣着褴褛,满身伤痕的大男人从顾写意笑。

  “五爷,俺废了条胳膊,你以后还要我这老粗不?”

  顾写意张开手臂抱住他们,哽咽道:“你们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

  再后来,再后来……太多了,一幕幕回忆,在脑中,在心底,一格一格清晰播放,回忆如影随形,没有人能真正躲开。顾写意也不能。

  “顾写意,你话问反了。”江光勇笑了,既不是嘲讽亦非恼怒,只是单纯的笑,带着些许黯然些许感慨。

  “二十多年了罢,追随着你,看着你从一个势单力薄的小皇子一步步变得qiáng大,直至得了这大雍江山。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兄弟几个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最终结果是……”江光勇再也笑不出来,回望着顾写意的眼睛:“你走了。连句话都没有就走了。顾写意,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红烛渐短,烛泪滑落,灼热却又温润。远处,不知何人chuī一曲萧,萧声呜咽,飘上西楼,折she出满堂的清冷和孤寂。

  江光勇忽而拔地跃起,硬是拖着伤残的腿,将跪在身前鲁申腰畔染血的刀夺在手中。撑着刀,站直身子。

  不远处的莫怀前,眼神依旧是清淡不带温度,静静看着,明明有机会却未出手阻拦。

  众侍卫见状,纷纷举刀相向。光映照在刀剑上,如一汪寒泉,粼粼闪光。

  “后来,崇义也死了,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看到,收到的,只有一罐骨灰。每个人都觉得这很正常,好像只有我无法忘怀所有一切。我喊不出叫不出,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什么也没有了,誓死追随的主上、生死结jiāo的兄弟,连我唯一的儿子都离开了。我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待着,我需要做些什么让别人知道我的痛苦,我必须做些什么。哪怕是造反。”

  顾写意望着他,望着被无数高手刀锋相向的江光勇,望着昔日患难与共的兄弟。一句话,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主子爷。”江光勇突然像过去一般唤他:“您说过,赢要赢得gān脆,输也输的光彩。男人就是死,也该站直了。”话毕,刀锋已重重划上脖子,一抹耀眼的光闪过。殷红的血飞溅三尺,顾写意眼前下起了一场血雨,滴答滴答,颈血溅地,是那些无法宣泄的泪化成了雨飞落。

  男人悲伤惊怒的嚎哭,让顾写意有些晕眩。浮生若何,大梦一场。只要不入局,便可不伤心。可,谁能真正无心无qíng?

  顾写意慢慢后退,坐到椅子上,眼睛没有一刻从倒在血泊中的人身上移开。无数回忆、感qíng、责任……自四面八方汇集,兜头压下来,顾写意撑着、顶着,可向来坚定不移的心第一次微微惶恐,不明白自己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只片刻矣,顾写意清冷的嗓音在略显空旷的厅中回响:

  “镇远将军江光勇,大逆,欺罔,僭越,狂悖,专擅,忌刻,残忍,贪婪,侵蚀,致使皇权落个受人支配的秽名,虽死亦不足惜。做臣子的,

  要恪守为臣之道,不要做僭越本分的事qíng。传旨,江光勇嫡亲子孙发遣边地充军,家产抄没入官,永警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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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纪元、末秋几人见到顾写意时,顾写意正孤伶伶一人坐在凤轩阁主桌椅子上。长且深的宴厅,豪华奢侈,上百桌láng藉一片酒席被长长的走廊分割开。顾写意就坐在最深处,最高的位子上,坐在这已凋零的昨日繁华中。

  直到众人走至身前,顾写意才回过神来。

  “你们来了。”

  没有人回话,因为没人知道面对此刻的顾写意,开口第一句应该说些什么。

  顾写意亦没打算等他们回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其余几人说:“我可能真是老了……在那一瞬间,我想的是,这一次,就放过他吧……”

  “五哥。”自在上前,伸出手像是想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