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居比当初的小庙要大的太多,人也多了,声音却小了许多,没有小孩子活泼的笑闹声,却多了侍奴议论纷纷的嘀咕声。
压抑。
这样的环境里,藏镜人找遍大院,才在曲水游廊的尽头看见唯一的亮色。假山上青苔重重,水滴沿着石壁滑下,将纤弱的糙叶压低了头,浸润地面。
他寻了许久不见人,心里已然窝火,而那风雅不俗的两人,却很悠闲地并排坐在水边石面上,石面上搭了一张价值不菲的黑色皮糙,皮糙上摆了一个小型酒盘,就盘里却只有一个杯子,杯子里半滴酒也无。
藏镜人跳到假山上俯视他们,他十分享受这样的居高临下,心里的火气也去了几分,至少不用像下面两个人一样时而折磨自己的脖子。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竞日孤鸣笑了笑,仍旧看着染了晚霞之色的水面,水边的荷叶被粼粼波光推动向前,他喜欢这刹那的美丽,更喜欢在史艳文眼中看到这样的景色。
史艳文的眼睛似乎可以将刹那,变为永恒。
“艳文说让我出来透透气。”
史艳文看他一眼,略作补充,“先生说要来这里喝酒。”
藏镜人又看了看酒盘,挑眉道,“喝酒?”
“呵,”竞日孤鸣笑道,“可惜艳文担心在下身体,便将这一捧烈酒都喂了一池子鱼,倒让我们欣赏了一回晚霞醉鱼……咳,不愧是史君子,品味果然不同我等俗人,颇为风雅。”
藏镜人愣了愣,低头看向水里,竟然还真看到了几条水滴胡乱蹦跶的游鱼,摆尾凌乱肚皮上翻,脸色不由变得微妙又怪异,看向史艳文,少见的调侃,“你……就算想làng费,也不用祸害它们吧?”
史艳文的脸似乎也被染上了晚霞之色,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谁知道王府窖藏的酒融了水还那么烈,又无人提前告知。”
藏镜人嗤了一声,语带嘲讽“苗人剽悍,你以为那是中原喂小孩的女儿红?”
“……”中原小孩是不喝酒的,更别说女儿红了。
竞日孤鸣抬头看了一眼藏镜人,又看向史艳文道,“说来还是府里下人不周全,再换一批机灵点的就好。”
藏镜人:“……”
史艳文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摇头,道,“不用,是艳文不够细心,关下人什么事。”
竞日孤鸣道,“没关系,这里也非是什么安全之地,换些机灵的也好。”
“……那随先生。”
“我说,”藏镜人翻了个白眼,他可没那么多时间làng费,“俏如来要先回中原处理尚同会事宜,我也将要离开,苗王大概还有十天就将此地解禁,十天后我来接你离开。”
史艳文看了看竞日孤鸣,他似乎没什么反应,表qíng依旧从容,史艳文想了想,“需要……这么急吗?”
藏镜人早就猜到他的反应,也不多说,从假山直接飞向水池另一边的楼阁顶上,留下一个威风凛凛的背影,远远飘来一句,“你大儿子让我跟你说,别忘了你小儿子的亲事!”
十天。
似乎太急了。
不过jīng忠的确找了一个好理由。
“先生——”
“回去吧,”竞日孤鸣突然起身,酒盘被衣角不慎扫开,扑通几声落进了水里,惊起片刻沉默,竞日孤鸣放软了声音,“明天……要早起。”
“……好。”
“艳文。”
“恩?”
“苍生和亲人,是否重于一切?”
“……如同苗疆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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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之于先生。”
……
史艳文失去了很多亲人,生离,死别,他想挽留的,他拼命补救的,都没了,他欠自己的亲人很多。
竞日孤鸣也失去了很多亲人,同样的生离,死别,有些为他而死,有些因他而死,也没了,他欠的也不少。
他们是一样的,史艳文晚睡前依旧浑浑噩噩的又想,有的地方他们又是完全不像的,所以他们不是最适合的,不过他们却是相当般配,能深深体会知道对方的苦楚,所以也对方需要什么,而他们此刻绝不吝啬那些陪伴。
只是他还有一个心结,史艳文想,这个心结略有些矫qíng,矫qíng到他都不敢说出口。
但那又怎么样呢?终究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