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目看去,虽未曾细看,可是眼前的许婆子一身粗麻,形容憔悴,神qíng尽是谦卑胆怯,哪里还找得出半分从前在于家时的那股子自傲xing。
从前,因是服侍着老夫人,许婆子哪怕是在于清瑶面前也一向带着三分矜持。虽然也是小姐前小姐的地叫着,可是行事却并不那么恭谨。可是现在,乍见于清瑶,就好像受委屈的顽童见着了长辈般,虽似极力压制着委屈,可那眼神那分明是在哀哀恳求。
于清瑶收回目光,转向一旁的牙婆石婆子,淡淡笑道:“有劳石妈妈了。”
石婆子上前见礼,瞅着林华清,格外的恭敬。
门外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清瑶平复心qíng,也不似刚才一般激动了,脸上的表qíng也就淡淡的。招呼了石婆子往兰院,一路上,她也不曾显出半分急色。
虽然这会她平淡下来了,可到底刚才她那急切的模样仍是落在了石婆子眼里。等到回了兰院,分宾主坐了,石婆子就笑着道:“可是托了太太的福,老婆子才能这么顺利地找着许妈妈。许妈妈现在的主家原本是倚仗着许妈妈,怎么都不肯放人的。还是老婆子报上贵府的句号,他们才肯放人。只是这赎身的银子却是要得高了些……”
石婆子偷瞧了眼于清瑶,笑道:“因着老婆子知道太太是怀着一份菩萨心肠,想救许妈妈脱苦海,所以也就壮着胆子答应了对方,给了一百两赎身银才把许妈妈接了出来……这事先没和太太商量,还望太太不要怪我……”
因于清瑶一直没有说话,她就又道:“若是太太觉得老婆子这事儿做得过了,尽管骂我就是。这许妈妈,左右是带了回来,只当我孝敬太太了……”
抬眼睨着石婆子,于清瑶笑道:“石妈妈果然是有心人,这说起话来都是让人心里这么舒坦。那卖家也是死板,居然让妈妈这么做难……”看着石婆子尴尬地笑着,于清瑶也是微笑。
一个老妈妈,又不是年轻貌美的丫鬟,哪里用得着一百两银子?就是真的买丫鬟,也够买上两、三个姿色好的了。这石婆子,分明就是看她刚才太过急切,知道许婆子是个被看重的人,才这样狮子大开口,信口胡说。
可是虽然知道她是在漫天要价,于清瑶却不好落地还钱。这石婆子狡猾,都说要白孝敬不要钱了,她若还是斤斤计较,反倒显得勇义侯府太过小气。她就是不顾自己的名声,总也要顾念着林华清,顾念着侯府。
眯起眼,于清瑶看着石婆子,虽然不曾说话,可那似乎是什么都一清二楚的目光却让石婆子脸上发烧。做人牙这一行,接触的当家主母多了。又jīng明又能gān的,雍容华贵的,都见得多了。可像于清瑶这样只是笑盈盈地看人,就让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看穿的了却还真是少见。
心中忐忑,石婆子qiáng笑道:“也不算为难,为太太出力,是老婆子的荣幸,怎么会为难呢?”
于清瑶睨着她,笑笑,也不再多说别的。能找到许婆子,已经算是很好了,她又何必再斤斤计较钱上的事呢?笑着示意雪儿去取了银子,她看着石婆子千恩万谢的一再万福,却并不应声。虽是这次顺了石婆子的心,可是下次却绝不会打jiāo道就是。
让锦屏去送石婆子,于清瑶压下心中激dàng的心qíng。叫了许婆子进来。许婆子到底是年纪大,看事看得通透。不像锦屏那么认死理儿,一进屋,先就跪在地上,再三保证,发下重誓以后只一心忠于于清瑶云云……
于清瑶默默地听着,却并没有说话。
许婆子今年也不过才五旬,听说早年也是嫁过人的。可是过来丈夫早死,又没有子女,就又回了于家当差。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从媳妇子做到得用的老婆子,也算是于家的老人了。
“许妈妈,”突然出声,于清瑶睨着许婆子,淡淡道:“你也是于家的老人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算是略知一二,那些表忠心的话也就不用再说了。且过来做下。”
许婆子应声上前,却不敢真的失礼,虽有香坠拿了小凳子叫她坐,她却只是欠着身坐了半边。又一个劲地夸着于清瑶,从于清瑶近来的气色直夸到手底下的几个姑娘如何水灵。
于清瑶听得有些不耐,在许婆子的声音稍顿时,立刻淡淡道:“许妈妈,你是于家的老人,可在勇义侯府到底还是新来的。两府规矩不尽相同,该如何做事也是大不一样。虽然我可怜你年纪老迈,不忍看你在外头受苦,这才托了人赎你出来。可你若是触犯了府里的规矩,我却是不能太过维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