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成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于清瑶眨着眼,却发觉自己竟似乎有些听不大进去他说的那些话似的。
“施掌柜,”她的声音有些尖利:“你只要告诉我,她过得好不好就可以了……”
施成怔了下,才缓缓道:“属下曾装作是去买东西的,杨家的生活并不算多么富裕,可是我看,沈姨娘的气色很好。而且……”
于清瑶摆了摆手,“不用再说了,你告诉我地址,我亲自去见她……”捏着手,她站起身,却被林华清猛地拉住。
“娘子,我知道你心里急切,可是这个时候……”林华清摇了摇头,笑道:“陪我好好吃了饭,睡上一觉,我不想让娘亲看到她的女婿居然那么邋遢。”
看着林华清,于清瑶也知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只能垂下头去。
而施成,在林华清说出娘亲二字时,忍不住抬头瞥了他一眼。
他在调查时,已经知道林华清的娘子是安乐侯府的庶出小姐。若是按着规矩,别说是林华清,就是于清瑶也不能叫沈氏作娘亲的。可是现在林华清竟是这样自然地叫着娘亲,看来,这位林公子对新婚太太真的很宠爱呢
心里有了分数,施成笑着应声,对于清瑶的态度更恭敬三分。甚至还一直表示,明个一早,他就亲自带路去西市那头。
林华清未置可否,笑着逐退施成,立刻就揽住于清瑶的肩膀,“娘子,你莫要急。我之前听施成派去的人说了杨家的qíng形,觉得娘亲虽然过得清贫,可日子应该还算开心……”
“我想她开心的……”于清瑶低声呢喃着,神qíng却又有些迷茫,“夫君,我有些怕这样急切地赶来洛阳,我明明是急着要见娘亲的,甚至恨不得立时就跑到她身边。可是、可是我有些怕——要是娘怨我,或是根本就忘了我呢?”
从领口拉出一块玉佩,她握在手上,苦笑道:“这块玉佩,是娘亲留给我的唯一信物。可是,去年我曾经把它卖了出去……虽然后来又买了回来,可是那时候我是真的想着,哪怕是再买不回来,也要卖掉的。”
垂下眼帘,她合上眼,静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真的很坏——是不是?连娘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也毫不犹豫地卖掉。如果娘知道,一定会气我了……”
握着于清瑶的手,林华清想了想才沉声道:“这块玉佩,让你有了第一笔钱,这才有了后来让陆初五开染坊的事qíng——是吧?清瑶,若我是娘亲,不会气你。只会觉得,我留给女儿的东西,帮到了她,很开心……”
“真的?”于清瑶看着林华清,虽然明知他说的话一半是为了宽慰她,却还是笑了起来。
她很想娘呢不只是这六年的时光,还有前世的十一年光yīn,这漫长的十几年,每当受了委屈,她总会想起娘,想起她怜惜的目光,想起她瘦削,想要为她遮拦风雨的身影……
“华清,我很想娘呢”
于清瑶低低说着,倚着林华清的肩,与他说那些似乎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说那些原以为已经忘记的点点滴滴。
“原来,我还是清晰的记得母亲的模样啊”她低声笑着。
然后,这一整夜,梦里也全是母亲的模样。
在梦里,那张清秀的面容上,全是温柔的笑容,眼神中带着的怜爱,似乎因着岁月的沉淀而越发的深沉……
“母亲,你还会记得我吗?”迈出套院的时候,于清瑶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笑容虽然灿烂,眼神却有几分迷离。
而在不远处,林华清正在听着施成说话。
“你是说……昨晚你怎么……我也知道,是我娘子没让你有机会说出来……”林华清摇了摇头,转过头望着于清瑶的背影,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第一百二十二章 qíng怯怯,心慌慌
阳光很好,七月中,甚少有这样明媚晴朗的阳光。
马车行过街市,阳光透过纱帘投入车中,落在地板上。于清瑶垂下眼帘,看着脚下那明亮的一片光亮,嘴角不知不觉中微微翘起。
车外,一片喧哗。想是已经近了菜市,叫卖声不绝于耳,又有混浊的分不清香臭的气味扑进车里。
这里,不是京中权贵所居的坊里,也不是热闹繁华的街市,甚至不是清新淡然的乡野,而是真正的市井之地,仿佛连空气都浮动着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