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越帝却有最大的一个心病——他子嗣单薄,没有皇子。这意味着,他辛苦得来、辛苦经营的江山到头来还是要送予他人。可是,无论他如何用心,自五公主之后,后宫便再无子嗣诞生。
所以,但西施十岁,她母妃生下小皇子时,整个后宫甚至整个越国都沸腾了。西施远远地看着她已有白发的父皇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弟弟抱入怀中,那个一向威严沉静的男人简直感慨地要落下眼泪。
她第一次知道,她母妃的确是个幸运的女人。她幸运到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那一年,她的母妃被封越后,她的弟弟被封太子。她成了越国最尊贵的嫡公主,哪怕是大公主见到她都要小心行礼。她的人生好像忽然转了个弯,锦绣繁华接连而来。不过,她也的确是越帝最出色的公主。越帝常常将她抱在膝上和她说话,轻声感叹她不是个男儿。
那个时候,她想过自己的未来。她想,她或者会被嫁给那个被人称作越国第一美男的宋国公之子,或者是那个年纪轻轻便立下战功的将军。那个时候,她的人生就是一段华美但纹路可见的锦缎,揭开前面就好像可以猜到结尾。那个时候,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真的爱上一个人。
大熙皇帝来到越国的时候,整个越宫都沸腾了,年轻的宫人都红着脸说这位皇帝乃是当世少见的美男子。西施听到了也不过是淡淡一笑,转身去怂恿她天真的皇妹去宴上偷看。她自个儿却悄悄地去看母后的睡莲。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披着红纱裙,头上戴着华丽的珠饰,银色的月辉照下来时,这个人都好像染了一层的月色。
然后,她便遇见了他。在她最华美、最美好的年华。一见钟qíng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qíng感,同时也是这世上最美好的qíng感。
空气里是睡莲淡淡而朦胧的香气,她觉得自己心中好似也开了一朵小小的睡莲,盛大而华美的梦境在她面前展开。
他们从相遇到相爱也不过是那么一刻。一刻之后,他移开眼睛,自己却qíng根深种。
于是,她向父皇求恳要嫁于熙皇,越帝却收起了一向慈爱的目光,只是温和问道:“宋郎不好么?吾儿一向聪慧何必舍弃自己可以拥有的去寻求永不可得的?”宋郎指的是宋国公的独子宋子卿,他被人称作越国第一美男子,才华横溢,可算是越国女子的梦中qíng人。而且,无论如何,身为太子唯一的胞姐,宋子卿是绝不会错待自己的。
可是她只是用力咬着唇摇头。年轻的少女对于爱qíng总是有着莫名的勇气,总觉得只要努力,只要多用些力气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是聪慧如同西施也不例外。
越帝到底还是松口了。只是那日他让西施跪安的时候,好似回忆往事一般,用模糊的语气说道:“记得前年你喜欢你五妹的那个红玉手镯,你五妹不肯给你,你缠了她整整半年最后便想方设法地让她和你打赌,把那个镯子赢来了。”
西施下意识地低头去摸自己还戴在手上的红玉手镯,语气轻轻:“儿臣既然难得喜欢一样东西,自然是要拿到手。更何况,儿臣会比五妹更加珍惜这手镯。”
越帝只是淡淡一笑,如慈父一般地开口说道:“那个时候,朕便觉得你果真是朕的女儿,有毅力又聪慧明智。朕的几个孩子里,你最像朕。”他抬起头,目光掠过西施看向窗外的景致,意有所指地道,“可是人不是东西,并不是你努力便一定可以得到的。人心也最是易变的,熙皇,并不是你的良配。”
西施只是固执地低着头不回答,许久才听到越帝轻轻的叹气声:“罢了,你回去吧。”
她走出越帝的书房。看着那些眼熟的景致,想起那些越宫中的往事终于还是升起了将要离开故地的伤感。但她很快便想起了熙皇,心中满满的都是甜蜜只觉得未来一片开朗。
后来,越帝在宴上提出联姻一事,熙皇果然应了,他甚至还许诺将会亲自去越熙jiāo界的戏江以妻礼相迎。
接下来的日子,西施便安静地守在宫里整理自己的东西。大概是得偿所愿,心中太欣喜了,即便是怪声怪气对她冷嘲热讽的五公主,她也始终微笑以对。
临出嫁的前夜,她的母后紧紧搂着她,泣不成声,满怀担忧。越帝却只是神色淡淡地将熙朝境内的暗卫的暗令给了她,第一次用纯粹冷然的语气说道:“收着吧,总有一日你会用到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