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想也不太意外,新来的收拾烂摊子很寻常,但就怕……
静言鼓足勇气稍微抬起头,盯着一截子玄青长衫的下摆说道:“西院的账目理应由我来查,只可惜我并不jīng于计算,可否请言先生从账房派一两个人来帮衬些?”
能拖一个下水就是一个。
静言打定主意坚决不能自己独自去查账,否则真要是有人想用这个名头拾掇什么人,她一个新来的,规矩掌故都没摸清楚呢,平白被人当枪使,即便再小心也是防不胜防。
这王府之中,无论惹急了哪一位还能有她好果子吃么?
言重山慡朗一笑,“姑娘有难处言某自然听凭差遣,请姑娘放心。”
静言福了一福,“如此,先行谢过。”
卫玄忽然说道:“这次查账是王妃的吩咐,你尽管放开去查,无须顾及太多。”
静言顿了一下,温顺的答道:“是。”
咦?有古怪!
言重山斜眼看了看卫玄。这厮才刚还叮嘱他不要轻易冒犯了新来的小姑娘,先前又是一副护花使者的摸样叫他别煽风点火的给人家添乱,怎的突然也来凑热闹了?竟然还撺掇她无须顾及,尽管放开去查?
言重山眼珠一转,卫玄特意说这是王妃的吩咐,等于给静言姑娘找了个令箭,就算日后有人真闹起来,只这一句也足以镇住了。
有意思。
后来离开素雪庭他一再追问,卫玄却连只言片语都欠奉,只把黑漆漆的眼睛一闪,转身带着小厮就回了陆沉馆。
言重山飞起眉毛:“你一个武将装什么深沉,有好戏也不招呼兄弟一起看,真没义气!”
卫玄自然听得见言重山在后面唧唧歪歪,不禁嘴角微微上翘。
章静言,面儿上看着那么乖顺,你又会怎么处理姑奶奶的花账呢?
以往他并不怎么留意西院的事。想着是王爷同宗的亲堂姐管着,就算有些女人家的小贪小算计也折腾不出太大的花儿来,未曾想竟然会贪了那么多。
但所谓“那么多”对于王府来说也是九牛一毫,算不得什么,但他现在就是想看看章静言会怎么处理这一档子事儿。
她若是大事化小,就是个真懂事儿的,若是想借此立威拔份儿,那只能怪她自己福薄,招惹了那位姑奶奶,绝无好下场。
但,就算她行了下策闹个灰头土脸,冲着她现下这点儿小聪明,他出来保她也不是不行,只要她肯为王府尽心竭力。
毕竟按王爷对自家那些女人们的宠溺以及王妃的无能,西院必须有个机灵的人管着才行。
卫玄回到陆沉馆,里头已有一位行商打扮的男人等着,见他进来赶忙起身行礼,称呼他为:“左将军。”
卫玄挥退跟着的小厮,抬手请人落座,“于大哥辛苦了,这一趟走的可还顺利?”
那男人再次起身抱拳道:“幸不rǔ命。”随即由靴掖中抽出一个皮质夹子递了过去。
卫玄接了打开,眉眼间也看不出喜怒。
于连泰每次见他家将军做家仆总管的打扮都要在心中一再叹息,明明应是横戈马上的英雄人物却委屈在这里。听言先生说,将军竟然还要打理王府内女人们的事儿,这真是……
真是累死了。
在送走了最后一个小丫头后,静言终于得以放开绷了一上午的劲儿。
头一件差事就算是办完了,虽说她这一招装聋作哑还不知收效如何,但至少面儿上算是太太平平的对付过去。
此时夏菱已经醒了,过来帮着收拾笔墨纸砚,笑着说:“姑娘先炕上歇着,过会儿午膳到了我再叫你。”
静言也不逞qiáng,依言上炕,有小丫头殷勤的拿了几只软垫来给她垫着腰。
小几上摆着两样点心一碗茶,静言又让人拿来一碟橄榄,吩咐小丫头:“把大总管送来的账册拿给我瞧瞧。”
夏菱亲自送过来,想了想说:“依我看这桩事倒不急于一时。”
静言看着她笑了,“这一桩不急哪一桩才算急?没看见大总管和言先生都亲自送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了么?”
夏菱叫小丫头搬来一个绣墩,坐在静言脚下一边慢慢的给她捶着腿一边说:“姑娘刚接手,许多事儿还没全jiāo过来。不过细细算来,咱们西院无非也就那么点儿差事,如果姑娘下午还支持得住,我想着是该先走一趟厨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