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重山带来的酒只那一小壶,因卫玄的禁酒令,即便如言军师这般在军营中混得如鱼得水的,也很难私下里弄到足够的酒水开怀畅饮。
有意的试探被李崇烈四两拨千斤,这顿酒喝得温吞,推杯换盏三五回,壶已见底。
言重山摇了摇酒壶,感慨一番不过瘾之后便施施然去了。
李崇烈直到房中只剩他一人,这才卸下镇日伪装的温吞脸色,细观其眉宇,比去年秋季初来北疆时多了一分睿智犀利。
重新坐回书案后,李崇烈由兵书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才刚送到的家书,不是母亲写来的,而是他的父亲,肇亲王亲笔。
真是可笑啊,在京城时住在同一个王府之中,每年却见不上几面的父亲竟会突然给他这个庶子写家书?
展开信笺,端正的书法谈不上苍劲有力,却别有一番大家风范。只可惜,与母亲珍藏着的父亲在年轻时写给她的qíng诗相比,如今这男人的落笔中已带着三分浮躁,收笔潦糙心不在焉。
李崇烈冷冷一笑,估计是忙着去逗弄某个娇媚动人的小妾罢?
早在十一二岁上,碰巧于王府后花园中撞见涎着脸对三个美婢伏低做小làng态毕现的父王时,李崇烈便对这个男人绝望了。
荒yín无度!
李崇烈使劲儿揉了揉太阳xué,尽力把已经深深刻印在记忆中的yín。靡画面摒弃。身为一个男人,还是一国之亲王,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如此尊贵的身份却追着女人的屁股跑?
可耻!
现下又写信来召他回京,说什么思念幼子?哼!明摆着是怕他在北疆收拢军心,多一个和自己嫡子争夺皇位的砝码而已。
李崇烈起身替自己倒了碗茶。
水已冷,却无妨,他现在正需要冰冷的水来浇熄心头怒火。
在这封虚qíng假意的家书末尾,糙率了提了几句母亲生了病。在李崇烈心里,父王只是个让他随时提醒自己不可堕落成这般无耻荒yín的负面角色,只有母亲是他唯一的牵挂。
也许在天下所有儿子的心中,自己的母亲都是最美最温柔的罢?
母亲苦了那么些年,被肇亲王妃那个贱妇欺rǔ了那么些年,多希望能将母亲接到北疆来,让她也尽享太平安乐的日子。
李崇烈从未希冀过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只想能尽快在北疆站稳脚跟,借由此次战事获取军功。只有他先立足,才有资本把母亲从亲王府那个虎láng之xué中接出来!
但是,母亲的病……
李崇烈攥紧了拳,狠狠的捶在书案上。他该怎么办?
“肇亲王的家书末尾提了陈夫人身染重疾之事,依属下看来,那几笔并非肇亲王亲笔,而是有人模仿其笔记后加上的。”
言重山的手指在膝头缓慢的敲击着,“哦?这么说来是有人想将李崇烈诳回京城喽?”
烛光摇曳的内室,一名做普通士兵打扮的青年正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在言重山面前,闻言略一拱手道:“是!潜在京城的探子来报,陈夫人近日确实身体微恙,虽不是信上所言那般严重,但食yù不振,夜不能寐,血虚yīn亏等症全部添全。属下以为,恐怕有人对陈夫人暗中动了手脚。”
言重山闭目沉思,手指依旧有节奏的敲击着。
片刻后忽然一笑,“是了。万事以孝为先,以老爷子的迂腐,若是知道李崇烈置母亲重病于不顾必然大怒,他可不管什么军务不军务,边关打破了头他也只想着当圣贤明君!”
“请大人谨慎言辞!”
言重山睁开眼,“跟你们我还要谨慎岂不是要憋死?早与你说了,无需这般遵从礼节。自我进添翼所第一天起,便将你们当了亲兄弟。”
见那探子依然迟疑,言重山笑道:“这可是你们崇敬无比的璇玑营前辈留下的规矩,一朝共事终生兄弟。再说,你当我不知你们亦对老爷子有诸多不满么?可惜啊,在世宗手下助其监察百官开创太平盛世的添翼所,如今已落魄成某个昏君的爪牙,镇日gān些暗算嫁祸的脏活儿,你们还未自裁谢罪于祖师灵牌之前真是稀奇!”
“大人!”
言重山哂笑,“哎哟~我刚才说了什么?定然是今日饮酒之后胡言乱语。”
对这般难以捉摸的上司,探子简直哭笑不得。
“大人放心,吾等既已效忠于您,一切自然只听从大人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