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厨房不远就是整个王府后院的后罩楼。一长排,二层高,由东贯到西,中间被东西两院的院墙隔断,除了当做库房还是低等小丫头或小厮的居所。
管着西院食料库的是位寡妇,死去的男人原也是府中家奴。
夏菱与夏荷说明来意后,这位大嫂却没给静言什么好脸色,开了库门便抄着手站在门口,连句惯常应酬的话都没有。
夏菱先让人给静言搬来把椅子放在当院,只说库房里不gān不净的有她们进去就是了。又由小丫头手中接过票本册子,脸上似笑非笑,一声令下,颇有些威风八面,“盘库!”
小丫头们齐声应了,人手一张单子,看这架势是早就预备好的。
静言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心中却苦笑。嗯,又是个碴子。夏菱催着她来盘库,果然没好事儿。转头看一眼那位大嫂,脸都白了。
唉~
坐在院中晒太阳,肩头后背都是暖暖的。那位管库的大嫂依旧笔直的站在库房门口,廊子给她的脸打下一半黑影儿,另一半白里隐约透着青。再细看看,拢在袖子里的手也微微抖着。
静言转开眼,去看当院里的柏树。
有过往的小丫头们,一个个探着脑袋往这边看。因为静言才刚入府,许多没资格伺候在屋里的丫鬟还不认得她。看其穿戴很是简朴,可身边又跟着伺候的,一时也摸不清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有心眼儿多的,过来行个礼,讨个面儿熟,问一声:“姑娘好。”
有木讷些的,只是直着眼睛盯住她看。
静言觉得太阳xué上跳了跳,这是拿她当猴子了么?
好在这次带来的人手多,两盏热茶时分便清点完毕。只见夏菱手中捏着一叠单票,挺着胸脯抬脚跨出库房门槛,面上略带得意。
好,你总算出来了!
不等夏菱开口,静言先声夺人:“太阳大得很,有什么回屋说去。”说罢便起身自顾自的往回走。
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必然是丫头们追了上来。
静言心中有些气恼。这是明摆着拿她当枪使拾掇人。只是当便当了,没道理她陪着这几个丫头在院子里敲锣打鼓的耍猴戏给人看。多大的事儿竟要当着人前给别人下不来台?这些丫头!
夏菱在后头扬声叫她:“姑娘!姑娘!”
静言回头,没给好脸色,“我说的话没听见么?有什么回屋再说。”
夏菱紧走几步,看静言神色间透着恼意,顿时扑哧一笑,“姑娘,要回屋也是往那边走,您走错路了。”
“嗯。”静言抿紧嘴唇,面上一红,“带路。”
素雪庭。
书案之上,一碗清茶。
书案之后,一位姑娘。
静言端端正正的坐着,面前摊着一堆画圈画点的单票,垂着眼睛吩咐:“你们先说,我听着。但要好好说,细细的说,这次我要听个明白。”
夏菱已经发觉qíng形有些不对,听了这话也不敢再提别的,中规中矩的把盘库结果一一道来,静言听她说一项便捡出一张兑票摆在旁边。
夏菱等人也不知这姑娘是按什么章程分拣的,总之一气说完后,先前散放的票子被分成了四叠。
静言抬起眼,神色平静,“除了夏菱和夏荷,其他人先退出去,我有些话还要细问问。”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但姑娘发话,也只能出去。
待到房门合拢,静言看着夏菱一笑,“光是听你报上来所差的数目,那管库的嫂子明天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但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过往的缘故,我想你们俩心里都明白,只我一个蒙在鼓里,那你们觉着这个事儿我会怎么做?”
夏菱咬了一回嘴唇,抬起眼,“奴婢不知。”
静言看着她,故意老调重提,“我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又不jīng于计算,那这些只好请东院账房给派一位先生来,咱们这一次好好 儿的算个清楚,谁也别跑。”
夏菱还未做声,夏荷先叫了一声:“别!”
静言抬了抬眉毛,“别?别什么?为什么别?”
夏荷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姑娘……姑娘……”
静言不吭声,又垂下眼皮默默的喝着茶。
僵了一会儿,夏菱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我来说吧。姑娘有所不知……”
“我当然不知!”静言眼神一凛,第一次在丫鬟们面前虎着脸皱起眉毛,“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进的王府?这些年肚子里存了多少掌故?又愿意透露给我多少?这些眼下看都不重要。我现在只问你们一句,想不想过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