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水看雾,便如凌王清俊下的深冷锋芒,她突然觉得有些事qíng从来都未明白过。
一路长途所见所闻,铁马冰河的军营,血染剑锋的征战,似是天朝繁华风流翻转了另一个世界,豁然天高海阔,却也迷雾重重。
伤处还不时有些疼痛,那疼痛中夹杂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时刻提醒着某些让她懊恼的事qíng。
银枪的光芒映着潇洒懒散的笑,清晰的男子陌生的气息后有唇间温凉的触觉,随即而来便是一阵无处发泄的羞怯愤怒。
chūn闺梦中少女的小小心思,本该月影花香,柔qíng似水,却在箭光枪影中演绎出这般qíng形。
她思及气恼,抬手捶向一旁,不意牵动了伤口,“哎呀”低呼一声。
卿尘正自帐外看察伤员回来,遇到点儿用药的困惑,在旁翻查医书,闻声抬头:“怎么了?”
殷采倩扭头,闷声道:“没什么。”
卿尘手中书卷轻合,眸中一抹浮光微动,映出心下几分担忧。
殷采倩这面着恼于心,十一那边同样窝着把火,如今两面各存着难以名说的尴尬。
人算不如天算,凭空横生枝节,盘根错节的纠缠中,他们每一个都是生来便注定要面对这些的人,或者谁也逃避不了。
不时有医士入帐求见,来请问卿尘各种问题,她随口指点jiāo待,处理的方法,用药的分量,一丝不能有误。
数日大雪冷覆北疆,此时祁门关前战况正烈。
大军兵临关外,接连几日,已同祁门关守兵多次硬马jiāo锋。
眼前祁门天险是天朝南北中腹一道天然屏障,奇峰峻岭,绝壁深沟,七十里南北,四十里东西,关左临河,关右傍山,关隘当险而立,高崖夹道,仅容单马。
关前五里暗六,目所能及唯有一线青天,合州城高耸峭立,顺山势之高下,削为垛口,背连祁山、别云山,雁望山,观山一脉形成固若金汤的防守,易守难攻。
当初此关一破,天朝中原门户大开,袒露于敌军觊觎之下,虞夙叛乱之所以能在起兵伊始便如此势盛长驱直入,便是因祁门关落入其手。
合州守将李步,江北永州人氏,出身寒门,曾任天朝从事中郎、军司马,因功勋卓著受封骠骑将军。圣武十年随先储君夜衍昭讨伐南番,屡克敌兵,战功赫赫,深受夜衍昭重用。
然南定归朝,时任尚书省及兵部官员却以“菲薄军令,擅自行兵,居功妄为”为由,申斥南征部将,李步等人首当其冲。
后夜衍昭遇事,不久李步便左迁为并州督使,圣武二十四年调守合州。
便为此前后种种因由,李步心中隐存积怨多年,虞夙深知其人其事,谋划叛乱之时多方拉拢,并故意示以“正君位”之名,终将他笼络,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合州。
雪深风紧,天寒地冻,祁门关外百里成冰,更生险阻,即将使这场战役变得缓慢而艰难。
huáng文尚入帐说了些什么,卿尘提笔写了副药方jiāo给他,回身步入内帐。
她将一本医书放下,聚jīng会神的想了会儿,忽尔扬唇微笑,眸中熠熠光彩从容清傲,镇定自信。
不知为何,白衣下她纤柔的身影居然令人想起秀挺独立的乔木,不靠于任何依托,宁静却风华飒慡,千姿娇媚中那是一道别致的风景,令人不禁驻足,流连,惊叹。
殷采倩看了她半晌,突然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很讨厌你。”
“嗯?”卿尘回身微微挑眉,而后淡淡一笑:“知道。”
“起初因为你是凤家的人,我和先太子妃是很要好的姐妹,若不是因为凤家她就不会死,所以我不喜欢你。”殷采倩闷闷说道,提起先太子妃,语中有些怅然怀念:“后来还因为七哥,我从来没见七哥那么伤心的样子。他大婚时我偷偷跑去闹dòng房,他居然不在新房,我找到王府的荷塘边,他一个人在凝翠亭里,身边扔着喜酒空瓶。那么好看的喜服,被他吐了满身的酒,我亲耳听到他叫你的名字,才知道他原来喜欢你。后来我看到七哥将玉笛折了,扔进了荷塘,自那天我就再也没听到七哥的笛子。”
卿尘双眸幽深,静静看向身前一片空处,她无法将记忆中夜天湛在大婚典礼上的俊逸身影同酒后的样子连成一线,温冷如玉,那日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应付宾客之间潇洒言笑,翩翩自如,此时想来,他或许真的喝了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