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_作者:十四夜(251)

2017-03-27 十四夜

  卿尘望着淡月出神,神qíng静而幽远,夜天湛站在墨青色的天空下不远不近的望着她。他仿佛曾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抬头的时候,在这一刻知道了是什么,又隔得如此之近。原来总有些空dòng的心中忽然被填的毫无空隙,就像他现在举目所能望到那渐没的暮云都落在了心里,刹那的温暖和幽宁。

  他没有去惊动她,好整以暇的缓缓踱步,直到卿尘不经意的回眸,看到他时有些惊讶,而后淡淡的微笑起来。

  夜天湛却停下了脚步,他清晰的感觉到她眼中恍然,那一笑似乎在遥远的地方见过,纵使现在近在眼前,依然是隔着夜幕的烟岚。

  他将手中的玉笛点了点她:“偌大的延熙宫好像就剩你一个人了。”

  卿尘笑着一扬头:“不是还有七爷你吗?”

  夜天湛拾阶而上,延熙宫的灯火次第燃亮,勾勒出光火深处庄穆的宫殿,层层的铺展开来。晚风掠的她发丝轻拂,亦chuī的他一身水色长衫起起落落,他闲话时并没有忽略卿尘眸中若有若无的惆怅,不管在什么地方相遇,她眼底最先掠过的永远是这样一种qíng绪,在清水般的眸光后瞬息而没,却一丝丝抽拨着他心中深浅浮沉的柔qíng。

  他不yù去问,只觉得还有时间转寰这样的若即若离,直到那一天轻红娇粉铺满了伊歌城的长街,就连怀滦郡中都感受到毫不吝啬的喜气,他踏进张灯结彩的凌王府看到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向来看惯了的素白浅月忽然变成那样刺目的红,就像西山处斜阳如血的颜色,而她的笑却不再如半空那弯幽凉的月色,似天光水影绽放于极高的苍穹,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

  闲玉湖前细雨中,他一朝错身,失之一生。

  “七爷,七爷?”巩思呈的声音只得加大了力度。

  夜天湛猛的抬头,手里的云盏一晃,琥珀色的香茗微凉,泼溅了几滴出来:“刚才说什么?”

  巩思呈暗中叹息,目光中一丝了然于胸:“南宫竞是凌王府的人,如今正是机会,人失其臂,身必凝滞,他便是凌王得力一臂,留不得。”

  夜天湛深吸了口气,放开那盏凉茶,他重新取了个杯盏,仍是自斟自饮,举止一丝不乱的轻缓闲雅,眸色中看不出qíng绪。他没有顺着巩思呈的话往下说,反而语气略略的有些加重:“谁是对手这倒是其次,我更担心仕族乱从内生。且不说上次歌舞坊的事,你看户部那些帐,牵扯的是些什么?我早提醒过舅舅,让他用人要有所约束。再者卫家,早就有一个太子妃生xing懦弱,现在一个卫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个卫嫣自作聪明。”

  巩思呈道:“联姻卫家的事,我也不十分赞成,但七爷若不是前次那般顶撞娘娘,这次也不至于不好异议。”

  夜天湛顿时知道这指的是为求娶卿尘的事,他和殷皇后很是争执了几次,后来还是经巩思呈斡旋劝解,殷皇后才终于同意,然而最终这却毫无结果。他整了整手腕处的束袖:“先生同殷 家几十年渊源,说起来母后和舅舅都该称你一声老师才对,母后还是肯听你的,这次我也知道不能再驳,所以也没有反对。”他话说的轻描淡写,将眸中瞬息万变的神色一抹带过。

  巩思呈显然和夜天湛之间并不需要十分的客套,也不谦辞,只说道:“说句不敬的话,娘娘的xing子十分要qiáng,七爷今后若有事,还是婉转些好。”

  夜天湛笑了笑:“先生的话,我也如母后一样会仔细揣摩,说起来这么多年,我亦将先生当做老师,我至今仍对先生所书的四个字记忆犹新――仁义天下,不知先生是否仍记得?”

  巩思呈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此事,说道:“似是第一次给七爷讲《政语》的时候提到的。”

  夜天湛点了点头,话锋微转:“方才说起撤军之事,南宫竞此人虽将才难得,但绝不可能为我所用,我亦不想留他,但他所率将士十万都在大荒谷。十万将士,皆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一旦身葬北疆,我天朝中十万家举丧,母丧其子,妻哭其夫,儿失其父,又岂止是十万人家破人亡,哀毁天伦。我若此时釜底抽薪,何言其仁?再者,南宫竞之所以此时兵困大荒谷,是为保中军无恙,若非他当机立断自毁退路,整个大军难免要中柯南绪诱敌之计。我若弃之不顾,是为不义。”他话说的不紧不慢,仍是清朗的语气:“巩先生,此事非不可为,乃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