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眼里的笑意淡了些许,低头呷了一口魏公公奉来的花茶,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品格高洁,是月又有赏莲学莲一说,我倒望能承公公的话,多赏之下腹中胎儿能有入莲品质。”
魏公公一怔,眼角余光瞥见仪华乍然泛起的冷冽,他从未直起过的背脊又低了几分。
随立在仪华左侧的李进忠未留心仪华,魏公公间的闲谈,就在一旁朝陈妈妈挤眉弄眼。
陈妈妈坐意,向侍在一排的魏公公使了个眼角,当下上前半步,领着寝宫各管事八人,下跪齐呼道:“恭贺王妃大喜,愿王妃平安诞下麟儿。”
仪华微笑着受了恭贺,道了一字“赏”,就发话让魏公公领管事与盼夏,迎chūn,喜冬下去,却留了陈妈妈在内堂说话。
因着暑热,虽至晌午,又行了路,仪华也无胃口,阿秋只端了一碗碧荷粥,一碗鸽子雏,一碟儿芙蓉jī粒饺,一碟儿金丝苏雀,并几小碟酱菜。
见吃食上了炕几,陈妈妈眼疾手快的抢了个空档,与仪华布菜,道:“王妃您有身子,口感 喜酸, 这几碟儿酱菜都是奴婢专为王妃做的。”仪华一口面腌瓜,一口碧荷粥先后用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李进忠看着躬身夸赞道:“北方储水以五更为宜,王妃您这会儿用的酱菜调酱,都是陈妈妈取的五更水做的。”
仪华转头横了一眼,笑嗔道:“你又知道?我看是从哪听了一言半语就来卖弄!”
李进忠不服气,直起身子辩了一句“小的就是知道”,就噼里啪啦似到豆子一样,念念有词道:“伏日时,取水收起,净瓮盛学家,一年不臭,用以作醋酱腌物,一年不坏,其水质可与腊月之水,相媲美……且伏日做酱,生虫子,这就有‘伏酱六月红’的说法……”
看着一边李进忠一副老学者的样子,摇头晃脑的细细说来,倒真煞有其事,仪华便当听玩意儿,一边食饭,一边听他逗趣。
一回子完,午饭也毕。
梳漱后,仪华褪了外罩的褙子,去了高底鞋,手执纨扇倚在临窗的凉炕上,指着炕前的地儿,对陈妈妈,阿秋温颜,道:“也没外人,你们坐着就是。”
两人相看一眼,也不推迟,一人搬来了一个梅花式半边台放在炕并没有边,上摆着糕点,梅子,时果,茶水等物,一人搬了两个小杌子到炕尾分别坐下。
陈妈妈先笑语,道:“王妃您应先午睡一会儿,不论甚话要说也比不能累了身子,再就这个府中,以前没人能越过您,如今更是没人能越了您。”说着话,双手已熟练的为仪华揉捏着浮肿起来的腿脚。
话语里拳拳的关心,陷晦的安抚之意,溢于言表。
仪华只手支颐,望着陈 妈妈诚心一笑,尔后问道:“陈妈妈您和魏公公认识多久了?”
陈妈妈愣了一愣,不解仪华一回来怎会问这个,按理说应当询问李婉儿的事才对?心里疑惑了一会,她不敢隐瞒,却还是斟酌了半晌,方道:“在入府当差前,就知道魏公公这个人,但因不是一处当差的,也就 没怎么认识。直到两年多关,王妃去奔国丧那半年,才因调入府中当差后开始熟的。”
仪华面似漫不经心的听着,双眸仔细的留心着陈妈妈说话时的神qíng,审之不似话有虚假,她这才低头抚着肚子,隐有轻叹一声,道:“都是为了他……”
陈妈妈见仪华这样,不管愿意与否,也只得赔笑着问道:“托生在王妃肚中的孩子,那就是金枝玉叶,不知王妃叹息为何?”
“金枝玉叶?”仪华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已无端庄得仪的笑容,执着纨扇的手却轻柔的摩挲着小腹,道:“金枝玉叶就是因为太过尊荣,而容易折了,反不如民间孩童的命硬。”
“王妃----”听闻此言,陈妈妈,阿秋两人惊愕下跪道。
仪华神色不变,捂着腹部的手却紧了一紧,续又说道:“所以在我宫中容不得一点马虎,更容不得有人对我有任何一点的隐瞒。”
听到这,跪首的阿秋也没明白是何意,于是拿眼看向仪华,却见她目光落在对面的香案上,眉目间有着一丝厌恶浮出,道:“殿内有夏荷的清香,但仅是几株采摘下的荷花,在倘大的殿内是不能闻到。如此,那只可能是燃了香炉,才有香味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