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这是道衍大师开的药。昨儿他连夜赶来,今早才到了王府给您看得脉。”顺着仪华的目光一看,也注意到已熬好的汤药,想起道衍jiāo代过的话,阿秋又道:“您先等一会儿,奴婢去盛了粥过来。大师说您得用些吃食,才可以服药。”
仪华抬眼看着阿秋,轻轻点头。
阿秋会意,忙带着盼夏、迎chūn退下,只留了李进忠一旁伺候。
屋里少了人烟,仪华思绪渐明,她提起了jīng神儿,动了动微白的双唇,轻声问道:“我昨儿昏倒了,炽儿、熙儿……”
仪华脸色苍白,声音轻若游丝,李进忠看着心下微酸,忙打断她道:“王妃,您先别说话,等用些吃食再说。对了,您说世子他们,也不用担心,世子和二王子被王爷勒令不许看您,三王子年纪小也不知您病了,倒都是安安生生的上学堂。”
知适熙儿三兄弟都好,仪华脸上绽出了安心的笑容,她声柔似水道:“燧儿,早上起身见不到我,总是吵闹。也不知今早他哭没?”
有人掀帘从外走进来,道:“王妃早日康复,亲自照看三王子,他便不会哭闹了。”
来人声音温煦,有让人倾吐心声之感。李讲忠一听,就认出了说话的人是谁,他脸上立马推满了笑容,转身迎了上去,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热qíng招呼道:“王妃刚醒来,小的正想着去请大师过来。”
道衍慢慢地走向仪华,在离chuáng榻三步之遥驻足,对身侧的李进忠露出慈祥友善的笑容,道:“贫僧将为王妃施针的银针,落在厢房里,有劳公公为贫僧走一趟。”
“这……”李进忠为难的看着道衍,这男女大防,即使有一方是方外之人,他也不敢留了他们单独相处。
可是道衍是今上钦点高僧,朱棣对道衍又敬重有加,不是他一个小小七品内侍能得罪。
看出李进忠为难,仪华向他点头示意,他这才依言退下。
屋子一时静静无声,只有药罐嘴发出“嘶嘶”的水声响,喷出rǔ白色的雾气。
道衍目光投向chuáng榻,脸上神qíng是一贯的慈悲为怀的笑容,双手合十,平静地说道:“王妃应该有许多话要问贫僧。”
仪华嘴角牵动,恍惚浮现出一抹讽笑,道,“原来世人景仰的庆寿寺主持,竟不吝声名,对区区小妇人失言。”
没有理会仪华话中的嘲讽,道衍目中有笃定闪过,脸上还是那般慈悲的笑容,道:“王妃怎么断定是贫僧食言。”
怎么断定是他食言?
仪华冷冷一笑,望向道衍的目光,冰冷而犀利。
今日她一睁眼醒来,听见朱棣亲口告诉她,她腹中胎儿无事,她便晓朱棣知qíng——她身体曾受大创,根本难以有孕。如今奇迹有孕,却也是勉qiáng之举,不但有难产丧命之危,生下的孩子也可能残缺。
否则以朱棣xing子,若真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就决不可能留下她腹中胎儿。
而既然不是怀疑孩子的身份,却一回来就送上堕胎药,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已知道了她的qíng况。但是这个世上,知道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就惟独道衍一人。这般,不是道衍告违背诺言,又会有谁?
念及此,仪华燃起愤怒,一想到昨日的qíng形,她心下无尽的后怕。于是,面对道衍无事人一般的态势,她半分不留qíng面,敌视道,“大师固有不世之才,难道就以为可以掌所有之事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她的话句句藏针,字字带刺,一声声对向道衍。
道衍却全然不在意,仿佛对仪华的冷面相向早有准备,气定神闲道:“王妃乃中山王之女,当世奇女子也。王爷乃人中之龙,当世枭雄也。”
枭雄,生于乱世,豺láng野心。今时,天下大定,国泰明安。何来袭雄也!
仪华嗤笑一声,正yù启唇反讥,猛忆起历史记载靖难之役,她双目bào睁,死一般盯着道衍。
转念,想起今世史书上不同于前世的历史记载,如,巾帼枭雄武则天,在前世的历史记载中,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皇;可是在这一世史书记载中,她依然是女皇,却只是第一位女皇,而不是唯一一位女皇。因为在这里,她下一位继承者是皇太女太平公主,然后才是唐明皇李隆基。
每想到这里,仪华眸中就有迷茫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