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_作者:西木子(376)

2017-03-27 西木子

  朱棣眸光微黯,蹙眉道:“还没放灯?就回去?”

  仪华嘲讽一笑,转过脸,望向不远处泛着灯火的河面,平叙道:“今日来此,本就意不在逛七夕,放灯与不放,又有何不同?”

  朱棣闻言微怔,笑容还在面上,目中却来起滔天骇làng。半响之后,一切都旋于平静,只听他反问道:“你不是我,又如何知我意?”语气略重,是带着薄怒的质问,也是他近来不曾有过的。

  仪华讶然,一时语塞。

  朱棣怒意转逝,复又笑道:“勿管它是否灵验,你还是放个灯,许个愿吧。”说完,径直搀扶着仪华去了河岸,亲自点了一盏莲花灯,递给她。

  就在仪华接过莲花灯的一刹,朱棣忽然不放手,拿着灯的另一端,说道:“诚然今日之事,是刻意安排,但一举多得,又……”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另道:“其实半月前,我就想到带你来此。”

  他话说得隐晦,仪华只做不懂,接过莲花灯,叫了陈妈妈搀扶着,许下一个平安愿,将这只承载愿望的河灯放下,任它慢慢漂远,成了众多河灯中的一只。

  放过灯,乘马车离开县城的时候,时向子夜。

  这一夜,夜空浩渺,繁星灿烂。凝眸遥望,星子晶莹闪烁,令人不由心神驰骋,慨愈深。仪华母子却未赏今夜之景,在平稳行驶的马车中,熙儿依偎在陈妈妈怀中满足的睡了,仪华也不知不觉的闭眼垂首,半倚在了朱棣的肩上。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不是夏日的bào雨,那样的瓢泼如注,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缠缠绵绵。偶有一阵夜风拂过,从竹帘细密的罅隙chuī来,带着雨水泥土的清晰,竟是生出微微凉意。

  仪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却没睁眼,只闻得细小的雨声,不由微微一笑,慵懒的说:“嬷嬷,外面下雨了?今儿七夕,这雨可叫洒泪雨,织女滴落凡间的泪珠?”说着悠悠转醒,意识也渐渐清醒,却不由一惊,睁眼一看,只见光线昏暗的车厢里,已不见陈妈妈 和熙儿的身影,只有她,与拥着她的朱棣。

  “醒了?”朱棣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了下嗓子,他又说,“你睡得有些久了。”

  她在他的臂弯中,四周全是他的气息,仪华皱了皱眉,推开朱棣的怀抱,坐起身,问道:“熙儿和嬷嬷呢?怎么只有臣妾和王爷?”

  朱棣臂膀让枕的微微发麻,他动了动手臂,道,“已经回来了,本王就先让人抱了熙儿去睡了。”说时,从衣襟内取出一个白绸包裹之物,将它缓缓打开,慢慢的露出一只凤簪,簪质为白玉,玉色通体晶莹透亮,无一丝杂质,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凤首笄与笄身间有指环一截的银圈。

  仪华呼吸一窒,怔怔地望着玉簪。

  仪华的神色一丝不落的入了眼底,朱棣目中笑意一闪,薄唇轻勾,正要说话,却让仪华抢先道:“王爷,臣妾乏了,请容先行离开。”

  说罢,不等朱棣回应,已推开车门,扬声唤人。

  第215章 来信

  七夕夜晚,本该相守,却终究让那如千丝万线织成的水帘相阻。

  水帘的一端,是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在这夜雨里消失;另一端,是久久不曾离开的他,攥着手中簪只是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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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雨下了一宿,四更天快亮时,方霁。

  是夜,仪华辗转难眠,天泛白才阖眼,醒来是让人唤醒。她睁开眼,朱棣正立在chuáng头,见她醒了,就道:“掐着你喝药的时辰,从那边过来,哪知你还在睡。先用了早饭,再把药喝了。”

  她目光淡淡的从朱棣身上划过,依旧是昨日那身袍子,有些皱,还有很轻浅的cháo湿气儿。但她什么也没说,就安静的用了饭,喝了药,只是在朱棣临走前,让陈妈妈将白面蒸的荷叶饼,回了热,又放了酱菜ròu在饼里,一共做了五个,全给马三宝当早饭,由他在回营的路上吃。

  自这天后,朱棣再也没有拿出过那只白玉簪,也没提过只言片语,好似七夕之夜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往后每一天一如既往的来。

  朱棣不提,仪华自然也不会提。

  如此,在二人心照不宣下,日子转眼到了农历十月,初冬。

  民谚云“十月应小chūn,棉衣夏布裙”。天时尚且和暖如chūn,然,繁华大气的北平城虽是应了这话,山势陡峭的燕山却早早下了雪,仿佛是一夜之间四下便是一片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