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皇后伸出手替他理了理适才被茶水的衣襟,拂去上面的茶叶,笑着道:“好了,去换身衣服,这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着凉了便不好了。叫人给你擦把脸,可别丢了你这个做太子的脸。”说着,她便抬手拍了拍,叫了人来伺候太子去偏殿更衣洗漱。
太子颇有几分羞赧,伸手揉了揉鼻尖,面上微红的随着几个美貌宫人去了偏殿。
许皇后望着儿子已然挺拔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随即便又开口吩咐左右道:“去把我书架上那本《宋史》拿来。”
宫人垂首应是,不一会儿便把小书房里的诗经递到了许皇后的手上。
许皇后伸手翻了翻,顺便将其中一页折好,jiāo于宫人:“那这本《宋史》拿去给太子吧。让他这几日别再往外跑,好好歇一歇,闲了看看书。”
宫人双手接过那本《宋史》,低声应是,不一会儿便捧着书卷出去了。
等宫人出去了,许皇后方才忍不住的低了头用帕子掩住唇,重重的咳嗽了起来,仿佛要把肚里的心肝脾肺都给咳出来。
郑娥原还在乌檀屏风后头犹豫,见着这模样便连忙从榻上跳下来,踩着鞋子跑过去,动作迅速的爬上坐榻,轻轻的去拍许皇后的背部,有模有样的开口问道:“娘娘,您没事吧?我去叫人给您倒杯蜜水润润喉咙,好不好?”
许皇后弯着腰咳嗽了一会儿,半响方才抬起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头见是郑娥便笑起来,温声问道:“阿娥什么时候醒了?”
郑娥年纪虽已长了许多,还是不大会说谎,闻言只好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小声应道:“娘娘和太子说话的时候,我就醒了。”
许皇后面色不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掐了她的面颊一下,轻声道:“那,适才的事便是我和太子还有阿娥的秘密,阿娥可不能说出去。”
郑娥连连点头,很是认真的答应道:“我一定不说。”她说着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许皇后被她这模样逗得一笑,忍不住伸手扣了扣她的额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顽皮……”正笑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她便推了郑娥一把,笑着支使人,“你去替我到一盏蜜水来。”
郑娥点点头,忙不迭的转身去案边倒水。趁着这时候,许皇后那一直抓在手掌中的那条帕子小心的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不知何时,那张素白底绣着一丛绿萼梅花的帕子上面已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是一朵朵的梅花绽开来,美不胜收。
太子此时方才换好衣服、收拾妥当,想起适才自己与许皇后“撒娇抱怨”的话也觉得十分的难为qíng,正犹豫着是否要再回殿内便见着一个穿着绿色上襦和嫩huáng色间色长裙的宫人捧着书卷上前来,脆生生的jiāo代道:“殿下安,娘娘令奴婢将这卷书送给殿下。说是请殿下这几日莫要外出,安心休息,闲时多翻书。”
太子点了点头,接过那卷《宋史》,随即便与那宫人微微颔首:“我知道了,回去和母后复命便是,顺便替我与母后说一声——明日我再来给她请安。”
宫人轻声应了,垂下头行礼恭送太子离开。
太子下了玉阶便有人抬了步辇来,他坐上去随手翻了翻那本皇后叫宫人特意送来的《宋史》,见其中有一页被人折了,他便轻轻摊开来,仔细去看那一页的内容。
那一页正是《宋史·太祖纪三》,上面写的是:“太宗尝病亟,帝往视之,亲为灼艾。太宗觉痛,帝亦取艾自炙”。
这说的是“宋太祖赵匡胤去探望他生病的弟弟,亲自为自己的弟弟赵匡义灼烧热艾来治病。赵匡义觉得疼便叫了出来,于是宋太祖赵匡胤便将热艾往自己身上烧,以此同苦“。
故而,世人常有“灼艾分痛,宋祖之友爱”的言论。
太子看了几眼便明白过来了,知道皇后这是委婉劝他要友爱兄弟,或许还希望他能主动去探望“伤中禁足”的二皇子。只是太子虽是心里明白过来了但又有些拉不下脸,一直拖到晚上还没想好,只好一劲儿的看着皇后折起的那一页。
入了夜,太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内侍上来剪烛芯,见着太子这踌蹴的模样便温声劝道:“时候已晚,殿下不若找些休息吧……”他低了头,见着那书案上的那本书便笑起来,“殿下看的是宋太祖灼艾分痛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