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又道:“这事,你回屋后,不妨告诉慧清。那孩子是个聪明懂事的,你一点,不愁她不明白。你再对她说,这事,是我先前想的不够周到,委屈了她了,等她日后出嫁,我便收她作个义女,为她选一门好亲事,必不委屈了她便是!”这话却是比先前说的还重。
到了这个时候,荼蘼还能说些甚么,闷闷的叹了口气,她靠在段夫人怀里。低声道:“娘,女儿真是舍不得你!”段夫人叹了口气,抚了抚女儿柔顺如丝的长发,久久不语。
荼蘼满怀心思的别过母亲,回到自己房内,她一回房,便见慧清正自眼巴巴的望她,而一边的慧芝,也忍不住的拿眼看过来。苦笑了一下,她挥退了房内其他人等,只留下她两个,大略将段夫人的意思透露了给二人。慧芝听了倒没多说甚么,只笑道:“我正舍不得夫人与小姐,能多留些日子,自是好的!”慧清则默不作声的低了头,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荼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却觉有些寒意涌上心头。这些年来,她自问无愧于慧清,一屋子的丫鬟里头,她虽因从前的事儿,对慧清心存防备,但或者正因这一些防备。她平日对慧清反最为亲厚,但有慧清心爱的物事,她都毫不在意的留了与她。但有机会,又总是旁敲侧击的在旁提醒、劝解,盼着能解开慧清心中的结。如今看来,这一番心思是尽付流水了。
慧芝见慧清默默不语,不觉怔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说甚么,却被荼蘼在一边递了个颜色,因生生咽了回去。荼蘼顿了一下。道:“慧清,我忽然想喝你冲的杏仁茶了!”
慧清应了一声,慢慢起身,走了出门。慧芝则皱了双眉,有些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但碍于平日的姊妹之qíng,终是没有开口道她的一句长短。荼蘼侯慧清去了,才淡淡道:“慧芝,今儿这事,你也莫要多口。从来qiáng扭的瓜不甜,她既不愿,我也不留!”
慧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小姐,且等我劝劝她,或者……”
荼蘼摆了摆手:“不用,她本就是个拗xing子的人,愈劝反愈不好,我且等几日,她若还是想不开,那便算了,我临去南渊岛前,必让她出府就是!”
慧芝只得点头。
云定侯府位于京城西柳巷东,亦是赦造,门前两个大石狮子,看着虽有些旧,但配着朱红的烫金匾额,却更显出云定侯府的源远流长。这一日,云定侯府门前,堪称车如流水马如龙,京城华盖尽皆云集于此。季氏一家到云定侯府的时候,已是巳时了。
那长随才刚拿出帖子,便见有人笑吟吟的迎了上来,拱手向季煊笑道:“季老侯爷光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不必客气,快请快请!家兄正在厅内待客,特命小弟外头相迎!”
季煊微笑看去。见那人面容白皙清癯,颌下五绺长须,看着约莫五旬左右,自有一份儒雅温文之气,却正是云定侯高云飞的亲弟高云清。季煊便过去行了礼,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又唤过家人,一一介绍了给高云清。高云清瞧着,不免大大的夸奖了一番。及至看到荼蘼之时,更是不由的细细凝睇了片刻,点头赞道:“老侯爷真好福气!”
众人一一见礼之后,高云清便引了他们进府,又唤了内院的管事嬷嬷,使她们领着荼蘼入后院去与各家不曾出嫁的闺女一道说笑玩耍。荼蘼便辞了父母兄嫂,与那嬷嬷进去。
云定侯府算起来,亦是开国功臣,虽经了些沉浮,不似季家的一帆风顺,但这些年论起声势,却要远比季府煊赫。因此府内整修得一丝不乱,自有侯门的堂皇之风。
那嬷嬷引了荼蘼进了垂花门,往前走不多时,便见着一个极大的花园子,园内小桥流水,假山藤蔓,花木掩映之处,隐隐可见或红或黑的檐角高高挑起。榆柳花木之中,隐见珠翠烁烁,上好锦缎衣裳时时闪出绸缎特有的明丽光滑的色泽。耳中更是时不时飘来清脆的咯咯笑声,一边的一座八角小亭内,一群少女正聚在一处,琴声幽幽一似流水。
荼蘼才刚进来,便有一名着翠色蜀锦chūn衫的少女笑吟吟的迎了上来,问道:“秦嬷嬷,这位妹妹却是京里谁家的小姐,生的这般可人,倒将这院子里的姊妹都给比了下去呢!”她声音娇脆一如huáng莺鸣叫,这几句chuī捧的话,虽是将人高高抬起,但无疑也得罪了在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