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嫣抬手指一指前面,道:“我们且去湖上走上一走罢!这湖看着倒是大得很!”她们身边是一汪月牙型的深潭,潭水深碧如玉,风过之时,波纹彀起。映着当空的日头,波光粼粼。绕湖一匝,三步一桃五步一柳,将这个数亩方圆的小湖衬托得愈发婀娜多姿。
湖上平铺了一道汉白玉的九曲桥,桥极长,蜿蜒舒展,分四个方向横亘在整个月牙形的景山潭上。湖心处,隐约可见数座极大的huáng色琉璃顶八角小亭如攒心梅花一般攒在一处,显得既jīng致玲珑,又大气磅礴,亭角挂着串串金铃,铃声清脆悦耳,使人闻之神怡。
荼蘼点头,随口道:“这本不是湖,而是个潭,名为景山潭。潭虽不算太大,潭水却是极深,听说当年为了建这九曲白玉桥,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高嫣微诧的看了荼蘼一眼,道:“妹妹连这个也都知晓,果真是家学渊源!”
她这个家学渊源。所指的并非才学,而是季氏百年不衰的家世。毕竟宫内景致布设,无非亲睹耳闻,再无人敢在书中妄议谈论的。荼蘼一笑,心中则是暗恨自己嘴快。
高嫣便回头吩咐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令她们不必再跟,只在对岸准备些吃食茶水。荼蘼见状,便也回头向明秀稍一示意,却是示意她去请季竣廷、冼清秋等人一道过来。虽然现下一切如常,但她心中却还是莫名的觉的有些不安。
三人上了桥,一路缓缓而行。三月阳chūn天,艳阳熙和,风chuī在面上温暖舒和,令人觉得格外舒适。高嫣走了几步,却忽然叫道:“荼蘼你看,前头那座宝塔倒极别致!”
荼蘼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见前头隔着甚远之处,有一座足有七层的宝塔,塔身呈圆形,线条柔润而纤细,看着虽不雄伟,却有一种奇异的柔雅细腻之美。
她答应着,随口道:“那便是回雁塔了!”既然适才已讲了景山潭,她也不好太过藏私,因此便也慡快答了。至于回雁塔,她自觉无需讲解太多,因为这座塔实在颇有名气,而且极高,高到你根本无需踏入景山。便能看到这座塔的地步。
高嫣果真是知道这座塔的,闻言不觉叹了一声:“原来这就是回雁塔!据说这塔是文帝为雁妃所建,如今一见,果真秀丽非凡!”雁妃姓江名玉雁,文帝之时曾一度宠贯后宫。只是红颜薄命,年不过二十便已夭亡。她死之后,文帝对她一直念念不忘。年后雁妃忌日,文帝夜半忽梦孤雁独鸣,于景山之巅徘徊不忍离去。文帝因而心伤,又记起雁妃生时最爱景川行宫,故拨内帑,于景山之上建了这座回雁塔,以表哀思。
高嫣叹了口气,道:“我从前爱看野史,每每见了这一段,总觉很是羡慕!”
韩璀在旁,也不禁点头附和道:“虽说雁妃早夭,但文帝对她qíng深一片,以帝王之身,而qíng深至此,却也不得不令天下女子羡妒!”
荼蘼暗暗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仍是跟着赞同了一声。羡妒,她可并不会觉得此事有甚可羡妒的。想那雁妃与文帝年纪相仿。少年qíng热,自然感qíng颇深。偏她死的又早,留在文帝心目中的,自然便永远是那个花容月貌的少女,如此一来,文帝对她自然念念不忘。
据她所知,雁妃去后,文帝内宠颇多,宫闱之内,争宠之事更是层出不穷。文帝薨后,冷宫内单四品以上妃嫔便有十余人。雁妃若果真活着。怕也只是个进冷宫的份儿。
她有些不爱与高嫣说话,便自放缓了脚步,闲闲的在后头走着。心中却忽然有些无稽的想着,若是当年我在林垣驰尚未登基之前便死了,那后面的事儿,应该便不会发生了罢!只不知若是那样的话,林垣驰会不会在次年荼蘼花开时,也为我修一座塔她心中胡思乱想,足下便愈发的慢了,韩璀见她像是有些走不动的样子,只得朝前走了几步,与高嫣走了个并肩,独独落下她一人在后头。这座九曲桥造的甚是纤巧玲珑,桥面堪堪二人同行,若三人并肩,便觉有些拥挤。而高嫣今儿在荼蘼跟前也已卖弄够了,此刻见她自动落下半步,只当她心中郁郁,便也不为己甚,只笑吟吟的同韩璀攀谈。
荼蘼倒也乐得落个清闲,只不急不缓的跟在后头。
“在想甚么?”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忽然便在她耳边响起,荼蘼一惊,险些没栽进景山潭内去。苦笑回头,她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没有!”忽然冒出来的那人却是堰王林垣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