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也知他确有能力办到,但却还是摇了摇头:“曹州牡丹花会,名传天下,周遭县府前来游览者无数,若请府衙qiáng行驱散游人,势必弄得天下皆知,御史弹劾!”说到御史弹劾四字,她忍不住的瞧了林培之一眼,想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林培之微笑低头,幽邃如潭的双眸静静凝视荼蘼:“天下皆知。岂非正合你意?”他说的轻巧无谓,荼蘼却觉他的矛头似是指向了自己在京中以他所赠珠串宣扬二人私定终身一事。面色微微一红,她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去,躲开了他的视线。
林培之见她面现羞赧之色,一笑之后,却也并不穷追不舍,只引了荼蘼直往南走。二人行了约有顿饭功夫,穿过两条幽静的小巷,眼前却是一座甚是jīng致的小湖。湖边上,早有人静静侍立,见了二人过来,便自上前行了一礼,又挥手召来一只乌蓬小船。
林培之含笑对荼蘼作个手势:“不知荼蘼可愿陪我同游此湖?”
到了这时,荼蘼哪还能不明白林培之是有话想单独同自己说,挑了挑眉,她侧头看向林培之,认真问道:“我若是不愿呢?”
林培之居然也就低头想了一想,在她静待回复之时,他却骤然出手一抄,一把揽住了她纤细如柳的蛮腰,足尖轻轻一点。已然轻飘飘的上了小舟。荼蘼猝不及防,身子一倾,整个人已栽进了他的怀里。低头时,却见足下湖水清清,让她一阵晕眩。
上次景山潭落水之后,她对湖水便有一种难言的畏惧感。乘船南下时,也只敢远眺青山绿水,却极少敢低头戏水玩闹。正惊惶间,耳边已听得他低低的笑声:“你说呢?”
荼蘼听了这一句,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挣开他的怀抱,径自走到里头坐下,耳珠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泛红了。船头,林培之朗朗的大笑之声犹自传来,气得她忍不住白眼相向。舱内正中置放一只小巧的方几,几上,是一壶酒,两只酒盅与四样小菜。两侧舱壁悬挂着两盏琉璃彩灯,将整个舱内耀的一片光亮。
恰在此际,船身轻轻一晃,缓缓驶入湖心。荼蘼下意识的朝外瞧了一眼,却见林培之手执长篙,悠然点水,那手法,竟是熟极而流。她微怔了一下,便也明白过来,林培之乃是在南渊岛上长大的,海边之人,熟习水xing自是寻常。只想不到他贵为王爷,竟也会去学这低贱的cao舟之术。只是他今儿穿的那身玉色暗金竹叶纹缎质长袍却与小船、长篙形成了极端的对比,使人看着颇觉别扭。她想着,忍不住扑哧一笑。
林培之见她忽而发笑,不觉双眉一扬,不满问道:“很好笑?”
荼蘼却并不怕他,只笑道:“只是觉得别扭而已!”
林培之听得哈哈一笑:“我以为你该高吟:‘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荼蘼万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话来,不觉笑了个眉目嫣然,笑过后,便索xing执起几上乌木箸,一面敲着酒盅,一面唱道:“今日何日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有王子cao舟……”她声音原就极清极脆,此刻在湖上唱了出来,又且借了水势,当真是余音袅然,动人心弦。此曲原是《越人歌》内的两句,《越人歌》言楚王子泛舟河中,得cao桨越女爱慕,因以词达意,表达了cao舟越女对楚王子的爱慕之心。但此刻荼蘼仅唱了前两句。又将歌词加以篡改,自然是取笑之意更多。
半曲既罢,二人四目相对,都是一笑。荼蘼又在舱内小坐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走出船舱,林培之cao舟之术甚佳,加之小湖水波不兴,倒也甚是平稳。她斜靠舱头,看他cao舟。只觉他手法纯属,动作更是优雅洒脱,不由赞道:“想不到你cao舟手法竟这般好!”
林培之哈哈一笑。回头看她一眼,戏谑道:“我也想不到季大小姐唱曲的功底竟是如此深厚。日后江湖之上,cao舟放曲,倒也自得其乐!”
荼蘼微怔了一下,旋即摇头笑道:“你肯舍得荣华富贵?”她口中说着泼冷水的话,面上却终究不免现出几分向往之色。林培之一笑,没有接口。
荼蘼带些怅然的斜倚蓬舱之上,极目远望,却见远处城郭山廓,隐隐绰绰,却是秀美无边。身前林培之一篙下水,涟漪轻漾,小船顿然滑出数丈,却是已近湖心。
这几日,曹州的牡丹花会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因此这日天气虽是极好,湖上却仍是零零落落的见不到几个来赏玩湖光山色之人,倒是平日使他们得了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