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病后,已有多日不曾上朝,朝政大多集中在宫城西南角的文渊阁内。这文渊阁便是大乾的内阁所在之地,早前承平帝身体康健之时,肃亲王与堰王二人都承了圣谕入文渊阁学习。但这些日子,承平帝忽而下旨,令肃亲王林垣驰暂领文渊阁一应事项。
遇有难以决绝之事,便再入宫请旨。
而目下这道旨意俨然便成了承平帝属意肃亲王继位的一个信号,引动着朝廷的大局。
季竣灏一面往前走着,想着妹妹,不由的暗暗叹息了一声。他这次入宫,其实也有想要询问荼蘼打算的意思,但因宫中说话实在不便,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按约定,他自侧门入了文渊阁北的一间小屋,坐下略等了一刻,便见林垣驰推门迈步而入。他忙起身行礼,林垣驰却只是对他摆摆手,淡淡道:“这里并无外人,竣灏无须多礼!”
季竣灏一笑,他本非拘泥之人,听了这话,便自然的站直了身子。
林垣驰便在上首坐了,又抬手示意他坐,且问道:“可见着荼蘼了?”
季竣灏慡快的在一边坐下,点头道:“见着了。但毕竟是在昭德殿附近,我也不敢说太多话!”略顿了一顿,他道:“不过我离开时,不巧撞见玉贵妃见驾出来!”
林垣驰一怔,旋即皱起了英挺如墨的双眉:“她认出你了?”
季竣灏点头,从袁婷玉及她身后宫女的表qíng看,他便知道,对方十成十是认出他来了。他这几年虽少在京中,但前些年,季氏三子在京中也实在是太过出名了些。
林垣驰颔首,也没多说,只道:“若只是被她认出,想来是无妨的,你也无须担心!”
季竣灏听他这般一说,便也不再自寻烦恼。抬眼看着林垣驰,他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竣灏有句话,早想对王爷说,只是不知王爷可愿听上一听?”
林垣驰抬起清冽安然却又威严内敛的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季竣灏一眼:“如果是关于荼蘼的,那还是莫要说了!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一世,我绝不会有负季家!”
这一世,我绝不会有负季家。这句话,自打他重生以后,他便一直将之放在心上。因此此刻说出这话来,却显得格外的自然。声音虽不大,但却莫名的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而对他自己而言,说出这句话后,心中也莫名的松了许多。
是的,这一世,他绝不会再有负季家,更不会有负荼蘼季竣灏自然不会明白他此话的真实含义,但这话确是让他心中稍安。说白了,无论是林培之还是林垣驰都算是他的朋友。虽说他与林培之jiāo往更密一些,但他从来不是不识时务之人,更何况林垣驰无论哪一方面,比之林培之也都不差。
“王爷既已这般说了,竣灏自也无话可说!”他站起身来,对林垣驰拱一拱手:“竣灏告辞,今日之事,多谢王爷了!”
林垣驰也不留他,只含笑起身,回了一揖:“宫中不便久留,竣灏先去,改日得闲再见!”
季竣灏离去后,林垣驰在小屋内阖目默默坐了片刻,许久,才轻叹了一声。宫中的qíng形。他是很明白的,承平帝的打算,他虽不敢说了若指掌,但也能猜出八九来。
玉贵妃袁婷玉,他拧起双眉,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袁婷玉对他的心意,他其实是明白的。但这份关系,却非他心中所愿。因为前世的经历,打一开始,他便知道袁婷玉很快会宠冠六宫,因此在她未觐天颜之前,他数度有意无意的帮了她一把。
于他,这些不过是市恩之举,为的是将来可能有的回报。
但对一个自觉在内宫之中孤立无援的女子来说,这些举动却足以令她感怀在心,甚至生出几分剪不断,理还乱的感qíng出来。
这样的关系,对他自然是有好处的,虽然他有时也会觉得有些无奈。静静想了一刻,他才起了身,走出这间小屋,大势虽已将成,但在大事未定之前。他还有太多的事qíng需要小心。
只希望,那一天到的时候,明轩能够保护好荼蘼。
而这,也正是他为何偏偏安排林明轩入值昭德殿的原因。他知道林明轩对荼蘼是不同的,他更知道重生后的荼蘼必定不会甘于受死。而从前的她,作为内宫之主,知道太多宫中的秘密,只要她想活着,那么,在有林明轩接应的qíng况下,她必然是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