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段夫人与他夫妻多年,自然明白他之所以叹气,是因女儿便在身边,却要遮遮掩掩,不敢相认。这事,她又何尝不难受。沉默了片刻,她道:“我这几日总在想,莫若便认她做个gān女儿,这样称呼起来也方便些!”
季煊想了一刻,却觉这法子虽不甚好,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因颔首:“也好!”
夫妇二人正在屋内商量着,那边荼蘼与安哥儿两个已一路出了怡园,身后还跟着那个王安。王安二十余岁,面相甚是老实本份,却生了一双细长jīnggān的眼。
一眼可知,这个王安绝非忠厚有余,jīnggān不足之人。
才刚出了怡园不多远,安哥儿便扫了王安一眼,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荼蘼见状,便知他有意将王安打发走,因笑着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便回头向王安道:“王安。你可知这苏州城内哪家乐器行最好?”
王安想也不想,便答道:“回小姐的话,若说苏州府最好,那自然便是袁记乐器行!”
荼蘼微微点头:“袁记么?”提到袁家,她第一个想起的便是昔日的玉贵妃袁婷玉。承平帝薨后,传玉贵妃袁婷玉旋即仰药,并与承平帝合葬于帝陵之内。荼蘼听了这个消息,也只是叹了一声,确定了那几瓶鹤顶红内,是真有袁婷玉的一份。
王安见她沉吟许久,想要开口。却又莫名的为她气势所迫,并不敢开口扰她,只得在旁静静候着。反是安哥儿等了一刻,有些不耐,因拉了拉荼蘼的手。荼蘼被他一拉,这才回过神来,低头朝他一笑,却向王安道:“既如此,你便前头带路罢!”
王安忙垂头应了,告了罪后,便快走几步,在前头引路。心中则暗暗奇怪,他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但不知因何缘故,站在这个容貌平平的妩儿小姐跟前,却是不敢多说一句。
荼蘼便牵了安哥儿的手,在后头跟着。午后时分,江南的chūn阳暖暖融融,chūn风更chuī得人脚步绵软,不曾饮酒,便有醺然之意。街道之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人往来,亦是神态懒散。荼蘼 微微仰头,长长的吸了口气,只觉心神俱醉。
安哥儿见荼蘼似乎无意撇开王安,却也无奈,只得跟着他们一路走着。从季家到袁氏乐器行并不很远,三人穿桥过水,不过顿饭工夫便已到了。袁氏乐器行位于苏州阊门大街最为繁华的中心地段,门面不算大,却自有一番含蓄优雅的味道。
王安引三人进了门,便有一名甚是年轻的掌柜过来招呼。这掌柜与王安似是素识,过来时便笑着问道:“王安,你今儿怎么却有空来?这两位是?”
王安一闪身,抬手虚指:“这位小姐乃是我们府上贵客,这个却是我家的小少爷!”
那掌柜的顿然吃了一惊,忙过来见礼。又请二人入内室稍坐。
荼蘼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了,我们今儿来,是来买东西的!掌柜的,你们店内可有上好的箫,不拘材质,只拣最好的取来给我看看!”
那掌柜忙恭声道:“小人省的,还请小姐与小少爷入雅室稍坐,小人这就去取!”
荼蘼依然摇头道:“不必,我们便在店内闲看看便好!”安哥儿在一边忙跟着连连点头,他难得出来一次,又怎肯去那雅室。那掌柜无奈,只得告了罪,匆匆入内去了。
荼蘼便在这家乐器行内,闲闲的走了一回。袁家乐器行的外间也摆放了不少乐器,琴筝箫笛瑟,种种常用的丝竹之器,更是琳琅满目。安哥儿兴奋的在店铺之内四下走着,不时伸手去摸箫笛等轻便的乐器。店内伙计知他身份,自然不敢多言,只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时赔笑的解释几句。安哥儿便也似懂非懂的听着。
便在此刻,内堂青帘一动,却走出一名容颜俊秀的青年公子来。
一眼瞧见安哥儿,他便笑着唤了一声:“安哥儿!”
安哥儿一怔,忙回头看了一眼,旋即张大了小嘴:“袁叔叔,你怎会在这里!”
男子闻言呵呵一笑,上前拍一拍安哥儿的肩:“每月月底,总是该来店里看看的!我可比不得你二叔,账目一眼即过!”安哥儿听他夸赞季竣廷,不觉得意一笑。
男子与他说了几句,这才转向荼蘼拱手道:“在下袁道珢,不知姑娘贵姓?”
荼蘼暗暗皱眉,却也只得回了一礼,答道:“小女姓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