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似乎是内造之物”她小心的说道,同时抬头看了季煊一眼。
季煊颔首,示意她说的没错:“这支宝簪,乃是当年我送给慧英之物”他苦涩的说道。
半个多月前,闲居江南的他忽然接到了一张高旭的拜帖。清平侯府与云定侯府素来无甚jiāo往,他自然也没见过高旭。但不管如何,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他也不好不接待。因此上,接了拜帖后,他随手撂在一边,使人唤了季竣廷来,令他好生款待着,对高旭只说自己身体不适。
季竣廷去后,他便依然故我,喝了一回茶后,便与段夫人对坐弈棋。
个许时辰后,季竣廷送走高旭,居然又回了后院,且将一只做工甚是jīng巧的红漆螺钿宝匣jiāo予他,说是高旭jīng心挑选,赠予他的礼物,临去之前,尚且再三嘱咐,请他务必jiāo到季煊手中。
季煊听他说得郑重,也不禁生出些许好奇之心,因随手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却是不由的怔住了,无论怎么想,他也想不到,高旭的匣子里头,装的竟会是一枝簪。
历来晚辈拜见长辈,送些贽见之礼都是有的。但晚辈赠送簪环予长辈,无论是送与男子还是女子,无疑都是不合宜的。而凭借在朝多年的经历,季煊知道,一件看似不合理的事qíng背后,往往都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段夫人随手拿过那支簪,看了一看,便随口断定这簪乃是内造之物。
季煊见段夫人并没太在意这支簪,便顺势取过那簪,依旧放回匣内,漫不经心的说高旭怕是一时失误,送错了东西,等明儿须得让他再来一次,依旧还了他才好。
当下二人继续对弈,季竣廷便笑吟吟的在一旁观棋,时不时说上几句凑凑趣儿。但季煊面上虽自淡然,心中却早波澜迭起,哪还有心对弈,这一局棋,才到中盘,便已一败涂地。
当夜段夫人睡熟之后,他悄悄起身,取出那只簪来细细的看了一回,心中一时委决不下。
他出身侯府,又是侯府嫡支唯一的一根独苗,自幼所受的宠爱,自不待言。
豪门子弟,谁人不曾有过五陵年少争缠头的轻狂岁月,他自然也不例外。但在段夫人过门之后,他却再没去过那等烟花风尘之地。而今细想起来,段夫人之外,也只有一个慧英。
念及慧英,他便忍不住的出了一身冷汗。侯府之中,生得慧美婢子本就极多,慧英虽生得不错,却也算不得其中的佼佼者。他对慧英,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之所以会弄出那件事来,也只是因他一时酒醉,误将冯京当了马凉。事过之后,他原打算厚赠银两,打发慧英出去。谁料慧英却是执意不肯,且嚷嚷着要将这事告知段夫人。其时段夫人刚刚查出身怀有孕,胎气尚未稳固,季煊却哪里敢叫她知道。无奈之余,只得权且宽慰了慧英几句。
见慧英仍是不依不饶,他也只得自段夫人不常用的首饰匣内取了一枝宝簪送与慧英,当作表记。慧英收了东西,这才放了心。其后过了一些时日,慧英见迟迟不见动静,毕竟又不安起来。
恰值段夫人要往佛寺进香,她便寻了借口,推说有病,不曾随去。
那日季煊应酬完了,回府见慧英正等着他,便觉有些烦躁。二人口角起来,却没注意外头段夫人也已回府,立在房外听了个真切,立时便气得瑟瑟发抖,腹痛不止。季煊这才惊觉夫人竟在外头,大惊之下,一面令人去请太医,一面便使人立时去叫了人牙子来,将慧英发卖了出去。
他原以为这事便算了了,却不料如今竟又见着了这支宝簪。
他想了半夜,终是不能释怀,第二日便命人去请高旭过府说话。高旭很快便到了,季煊不动声色的与他寒暄了一回,便若无其事的取出簪子,问高旭何以会送这支簪给他,是否弄错了。
却不料高旭并不言语,却反而自袖中取出一幅画像,恭请他赏鉴一番。
季煊心中咯噔一下,犹豫片刻,毕竟还是打开看了。季煊一见此画,顿时惊得面色苍白。画中的少女,眉目之间分明便有他的影子,而面容口鼻却又颇有几分当年慧英的玲珑俏丽。
高旭见他色变,便坦然言说这少女乃是他新在杭州青楼之内买的妾室。季煊骤闻青楼二字,当真是如坐针毡,一刻不宁。高旭察言观色,便又信誓旦旦,言说他对此女钟qíng颇深,有意娶为正室,但因其身份太过低微,又怕家人不肯答应,故而左右为难,无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