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连她自己都笑了起来,再看那丫鬟,正是母亲身边第一得用的慧清。
身边的人还在说笑,房内一时热闹得紧。她靠在母亲身上,张大了眼睛一个一个的观察着身边的这些个丫鬟婆子,默默回想着她们从前的结局与下场。丫鬟之中有些人,她早没了印象了,也有些当日说是配了家下的小子,家变后都放了出去,也不知过得好与不好。
只有少数的几个,是在她出嫁前便配了人了,她却还记得一些。
至于婆子,她素来嫌她们嘴碎又爱搬弄是非,素来不太放在心上的。
歪在那里,她默默发怔,这份安静倒让段夫人更是惊诧莫名。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又是她一手养大的,她的xing子她岂不知。可这会子,这丫头静静坐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神色却自端凝庄重,眉目间的那份高华之气,直是贵不可言。
段夫人见这模样,不禁皱了下眉,环视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沉寂,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安安静静,各自垂眉敛目,竟没一个敢多一句嘴的。
她正要开口,那壁厢却有人快步进来,且走且大声叫道:“我到了……”说完了这句,才觉屋子里竟是出奇安静,不觉茫然:“今儿这是怎么了,竟这么安静?”
她被这一声惊了一下,再抬头看时,却见那人正是自家三哥。他已换了一身湖青色暗花绸衫,看着极是清慡,衣上除领口袖口处有几处云纹,再无一丝刺绣。
心里一阵熨贴,她抿嘴一笑,冲他招招小手:“三哥,三哥,快来坐!”
三人坐定了,段夫人便令端了粥来,却是上好的燕窝粥。一时吃完了,丫鬟又送了茶来,给她的却是一盏牛奶杏仁露。她才方接了过来,门外却又是一阵骚动,一个大丫鬟疾步的过来,禀道:“老爷与二位少爷都回来了!”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其实已不大记得自己七岁那年父亲是否出过门了,更遑论两位哥哥。说话间,外头便有人进来了,当先的男子看着四旬的样子,生的清俊儒雅又不失威仪,后头跟了两名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都是一色的颀长俊挺,气度不凡。
段夫人早已起身迎了上去,且道:“怎么这时候便到家了?可用饭了没?”
她也忙起身,跟在后头。
当先的中年男子正是季家的家主季煊,闻言便含笑答道:“原是昨晚二更天的时候到的,因城门关了,便在城外别庄歇了,早上才进的城!早饭已是用过了的!”口中说着,目光已落到小女儿身上,摸摸她的脑袋,温和道:“这些日子荼蘼可还乖巧?”
她有些无奈的皱了小脸,心中想着,这梦也忒怪了,任谁见了她,却总是一句可还乖巧。难不成自己幼时当真有这般的让人不省心?
他身后的两名少年已向段夫人行了礼,年纪稍大的那个微笑看她,声音低沉温雅:“荼蘼,大哥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子让人送去你屋里,可好?”却是她大哥季竣邺。
她张大了眼看他,他这时还年轻,虽沉稳少言,却自淡然自若,气度非凡,全没有三十过后的那种沉郁颓废之气。沉静双眸看着她时,是满满的温柔与怜惜。
她张了张口,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唤了一声:“大哥!”
季竣邺微笑,他不是个多言多语的,心里虽然极疼这个妹妹,但却并不怎么会哄她。此刻见她眼内水汽氤氲,小小的嘴儿一扁一扁,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反觉有些惊慌,不免侧头向身边的二弟求助。
他身侧俊雅温文的老二季竣廷立时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妹妹粉嫩的脸蛋:“荼蘼,二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蝈蝈,一会带你过去看!”
她努力的眨了眨眼,将泪水眨了回去,然后理所当然的对自家二哥张开双臂,季竣廷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少年的怀抱很是温暖,衣上带着清新的青糙味道与gān燥的阳光气息,她忍不住拿脸蹭了蹭他胸前的衣襟,银丝刺绣的花糙纹路蹭在面上,有些微微的刺疼。
“二哥……”她软软的叫了一声,带些哭腔。
“嗯?”少年怜惜的摸摸她的脑袋,语气上扬中带了几分疑惑。
“我好想好想你们呀!”她轻轻咕哝了一句。
房内众人闻言一时尽皆失笑,却并没有人能够体会她心中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