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半gān,垂在身后,长及腰下。身上是折兰勾玉让掌柜准备的gān净衣服——是套男装,绯色长袍,稍嫌大,宽宽松松的穿在她身上,腰上系了根同款腰带。她走回chuáng前,将chuáng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又将那套换下的脏衣服与另一套gān净的衣服分开打包,放在包袱里。
她从家里出来没带任何东西,除了身上的那套衣服,别无其他。
收拾准备好一切,她坐回chuáng上,用手一下一下去顺自己的头发。
她没有梳子。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好像身上根本没有伤。
折兰勾玉放下筷子看着向晚的一举一动。她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她倔qiáng,一般倔qiáng的孩子都不讨人喜欢,但她的倔qiáng让人心疼;她乖巧懂事,一般乖巧懂事的孩子嘴巴很甜,笑容很纯真,但她的乖巧懂事是沉默且不爱笑的。她小小的身子,除了第一次看到她时的举动,似乎一直以来都在默默承受着什么,这种承受,不止是后娘的不善待这么简单。
他不爱管闲事。游学三年,走遍大江南北,看过的听过的故事太多,帮助过的人也不少,但从没有这样累赘的让自己身边多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
这都该归功于他的表弟乐正礼,或者也有初见时那让他震惊的一幕的原因。
他想,既然他与向家毫无渊源,那么初见时的那份巧合确实诡异了点。一个千里之外的八岁大的孩子,从未见过他,却在墙上画了他的画像,还用枝条使劲抽打他的画像,并且知道他的名字里有个玉字。
直到第二天上路,向晚都没有问折兰勾玉与乐正礼的来历、名字、身份、此行的目的,最后会落脚在哪里。她身上有一种这年龄孩子不该有的坦然,遇事时的坦然,以及接受与适应能力。
她身上是绯色的gān净衣服。这一次骑马,她稍稍将身子往后靠,不再担心自己的衣服会弄脏身后人的衣裳。她将小小的身子缩在身后人的怀里,小手紧紧攥着马鬃,骑马的颠簸,她已有些适应,不再是昨日那般受罪。
她已经知道身后人不是玉帝。虽然他们长得很像,但他不是那个冲她发怒贬她下凡的玉帝。被贬下凡,再次修行,再苦再累她都得自己承受,玉帝又怎会出现救她?而且玉帝在天庭,玉帝不会骑马,玉帝的手上不会有折扇,玉帝不会对着他笑。
一路向南,最开心的莫过于乐正礼了。他这一次跟着表哥出来游学,又觉得是自己救下了向晚,心qíng自是不同了。一路上叽叽喳喳,隔着一匹马的距离与向晚对话。
“向晚向晚,你还不知道我和表哥的名字吧?我表哥叫折兰勾玉,我叫乐正礼。”
向晚在折兰勾玉身前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我们出来游学,表哥明年年满十六,就要上京受封了。”乐正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折兰勾玉阻止不及,回头一想,向晚既是他的人了,知道这些也无妨。
向晚还是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向晚向晚,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你听说过折兰家族,听说过玉陵君折兰公子么?”乐正礼对向晚的反应表示不可思议。
向晚还是点了下头,依旧没有说话。
想起这一路过来,包括向晚的娘亲,一听到折兰二字,莫不下跪直呼大人。乐正礼本以为向晚没听过三大家族,不知复姓所代表的权势与尊贵,没想到她听过,知道三大家族的她对他们二人的身份竟是这么平静的表qíng。
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风神国,复姓是尊荣、地位与权势的象征。平民百姓遇到复姓家族的人,一般都以大人称呼,断不敢直呼名讳,而不管对方是否真任官职。游历几月有余,虽然两人尽量隐瞒身份,但他二人穿着气度,尤其折兰勾玉手中的那把玉柄折扇,腰际的兰形玉坠,有眼尖的认出他们的身份,莫不伏地以拜,再不济也是恭敬奉承的。如向晚这般,倒真真是头一回碰到。
乐正礼讨个没趣,摸摸鼻子,身下马儿加紧脚步,与折兰勾玉的并行,侧过头继续问道:“那向晚,入冬之前我们得结束游学赶回家,到时候你跟表哥回家,还是跟我回家?”
乐正礼对这个自己救下的人儿充满了好奇,并觉得帮人帮到底,送佛救到西,自己对向晚的未来,对向晚接下来的人生,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