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从未被jīng心打扮过。别说jīng心打扮了,这样gān净整洁像样的衣服此前也是不曾穿过的。
从小到大,她的后娘就将自己不要穿的衣服,或者别人家小孩不要穿的衣服修修补补改改扔给她穿。她从不替她梳头发,向来都是向晚自己用手顺顺头发,然后用根布或绳子扎起来。向晚一直羡慕弟弟,或者说是嫉妒弟弟,看着他瓷娃娃一般的脸蛋,看着他身上一套又一套的新衣服,觉得他比女孩子还好看,还jīng致。
当向晚听到乐正礼冲着折兰勾玉嚷嚷着“表哥,向晚真好看”时,着着实实吓了一大跳,并返身往房里逃。
这一举动,又吓了他二人好大一跳。折兰勾玉与乐正礼前脚后脚的跟进,看着向晚站在窗台前,低着头绞着手,不知所措。
“我不好看。”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好看,这是她第一次对乐正礼说话。
以前爹和娘,都只说弟弟好看。
乐正礼一怔,显是不明白向晚这是谦虚,还是好看的定义又有了新的标准。
折兰勾玉眼眸一深,心下明了,手中折扇一合,弯身抱起向晚,笑道:“小晚很好看。”
向晚不敢伸手去搂他的脖子。毕竟是八岁的小姑娘了,有了身高,被折兰勾玉直直抱在怀里,便有些怯怯危危的,看起来倒比折兰勾玉高了一个头。
她低头,看着折兰勾玉,声音也有些怯怯地:“真的吗?”
“嗯。”折兰勾玉腾出一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很是温柔,“我们现在去吃饭。”
爹和娘从来都没有这样摸过她的头。向晚怯怯地,小心地伸出手,轻轻地环住折兰勾玉的脖子,一双小手在他颈后微有些紧张的绞着。红红的衣袖围着玉白绣兰衣襟,分分明明,热热烈烈。
向晚还是吃得少。乐正礼夹了很多菜到她跟前,将她门前的菜碟堆得高 高的。向晚盯着菜碟上各式的菜,既不想làng费,又没有胃口,动了几筷,终是放下。
“真是粉嫩嫩三个妙人。”周围食客jiāo头接耳。三人的衣衫在扬州城虽算不得招眼,但模样真是俊的俊,可爱的可爱,粉嫩的粉嫩,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向晚闻言头一低,半晌抬头,半月明眸朝折兰勾玉脸上看去。他是真的好看,温润如玉,笑起来雍容优雅,如墨青丝随意披在身后,懒懒扎一根发带,手中折扇一开一合,说不出的风流宛然。她又将视线移向乐正礼,他和弟弟一样,好看,可爱,有jīng致的五官,有粉嫩的脸庞,眼睛又黑又亮,天生就是一副纯洁而无辜的神qíng。
向晚因为在弟弟身上吃过太多苦,看到乐正礼就不太想说话。可是现在,不仅他们俩夸她长得好看,连周围的看客都说他们三个是妙人。是他们三个,包括了她,
向晚心里有一丝喜悦慢慢浮现。从小她都不被重视,不被表扬,爹娘的疼爱从来只为弟弟,她知道这一切是修行,是她的宿命,然而她在接受的同时,不代表心里没有希骥。
她毕竟是个孩子,虽然心智成熟,但经历不多。
“小晚,小晚……”乐正礼看着脸上似乎有了笑容的向晚,跟着表哥喊她小晚,“你看大家都说你好看。”
向晚眉一皱,下一秒,眉舒展,对着乐正礼莞尔一笑:“我没照过镜子。”
“呃……”乐正礼手中筷子落地,回过神来猛地起身,冲着折兰勾玉嚷嚷,“吃完了,表哥表哥,我们去逛街,顺便替小晚买些东西吧。”
向晚破天荒冲着他笑,乐正礼心里一个激动,就觉得不花点银子不足以平复心qíng。
向晚平生头一遭逛街,小小的身子走在折兰勾玉和乐正礼中间,对扬州城热闹的夜市目瞪口呆。
在杏花村,除非盛夏,不然晚饭之后就只等着灯火一家一家熄灭,整个村子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而现在,扬州街上一排的夜铺,两侧灯火昏huáng,衣香云鬓,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不远处流光溢彩的高楼红墙,远远近近似还能听到姑娘们嗲嗲的调笑。这一切,对向晚来说,既新鲜,又新奇。
乐正礼在一堆铜镜中挑选合适的,向晚却对折扇产生了浓浓的兴趣。折兰勾玉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东挑西捡,手中折扇一摇一摇,脸上仍是那谦谦温和的笑容。
向晚在两把折扇之间犹豫,一把木质白底,一把玉柄粉面。她偷偷瞄了眼折兰勾玉手中的折扇,低头想了一下,终是放下那把玉柄的,拿着木质白底的问乐正礼:“我可以买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