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寒就着灯火,替云墨衣细细擦掉脸上的汗,动作小心而缓慢,就像在擦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反反复复,似乎这一刻即是永恒。
手下紧闭着的双眼迟迟不睁开,楚亦寒希望它睁开,又希望它不睁开。她若是睁开眼睛来,就是离别,她会冷冷地看着他说:“皇上,别忘了答应我的条件!”她若是不睁开眼睛,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会觉得孤单。心绪,就是这样的矛盾。
衣儿,以前的我,只会想到自己,只会想到这个皇位,是因为从没有一个人走进我的眼中,直到遇见了你,你不单单走进我的眼中,甚至走进了我的心里,在我心里深深地刻下了你的名字。从什么时候起,你使我发现,很多东西是算计不来的,比如爱,越是算计。会越来越远。你让我懂得了关心一个人的心qíng,尝到了患得患失的滋味。看见你开心,我也会开心,看见你痛苦,我心里会难受,这些,是我以前都没有学会的。
楚亦寒正犹自叹着气,那双紧阖的眼睛微微地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扑闪两下,眼皮便睁开来,露出初醒时迷茫的眼神。
该死的,身上怎么这么软,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想了许久,才回忆起来是替楚亦尘破蛊来着,因为是霸道无比的蛊虫,而且还是两只,所以耗费了她大量的真气,她现在别说运功,就连坐起来都困难。早知道会这么虚弱,就不要那么拼命了,云墨衣在心里暗骂一声,微微地呼了口气。
“衣儿,你醒了?”正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楚亦寒,被她轻微的呼气声惊醒,慌忙看过去,问道:“可有不舒服?”
云墨衣转转眼珠子,开口说道:“我觉得全身发虚,像很久没有吃过饭了一样。”声音绵软无力,就像一片树叶掉在地上。
“我吩咐御膳房熬了些参汤,怕你不醒,一直在细细地熬着,现在让人给你盛些来?”楚亦寒温柔说道,下chuáng打开门吩咐宫女去盛汤,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称呼由“朕”变成了我。
回身来又坐在chuáng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拉过她的手,郑重放在她的手心,说道:“麒麟之心,我给你了。”
云墨衣手指摩挲着木盒的细纹,竟没有力气打开来看看。皇帝这回倒挺gān脆了?
“要我给你打开看看,确认一下吗?”楚亦寒体贴地问道。
云墨衣摇摇头,心里感慨万千,为了这个东西,她先是藏起来做人,后又把自己推到风口làng尖上,步步为营,事事小心,费了多少功夫,看清了多少人的嘴脸,终于得到了,以后,她和娘再也不用受那寒毒之苦。
宫女将热腾腾的参汤端了来,楚亦寒将她扶坐起来,细细的在她背后铺上软垫,伸手将宫女手上的参汤接过,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喝毕,还用锦帕小心翼翼地擦去她嘴角的污渍,一系列动作,宛如一个照顾病中妻子的丈夫。一旁的宫女看得双眼直冒心心,皇上在她心目中从来都是很严肃yīn沉的,何时见过这么温柔细致的皇上?
“你下去吧。”楚亦寒将空碗递给宫女,吩咐道。
“是。”宫女一边走,还一边偷偷打量楚亦寒,温柔的皇上好迷人!娘娘好幸福!
“小白呢?”云墨衣恢复了些许力气,问道。看得出来楚亦寒不喜欢小白,可别欺负他才好,小白那个孩子又那么单纯。却没意识到小白哪里是个孩子。
“让凝香带他去睡了,不过一个认识了几天的男人而已,你就那么关心他?你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可是我,我守了你大半夜,为何都不问我一句?”楚亦寒吃醋道。
云墨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qíng绪地道:“有劳皇上了,夜已深,皇上请去安寝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她淡淡的态度让楚亦寒很受伤,他挣扎了半响,仍是问道:“衣儿,真的不能留下吗?”他想最后做一次努力。
云墨衣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他已经从她眼神里看到了回答,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睁开来,退一步问道:“那,等你出宫,找到你师兄,再回来好么?我将行云宫和贵妃的头衔都为你留着,随时等你回来?”
云墨衣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说道:“皇上,你我都知道这贵妃的头衔背后是怎样来的,如今事qíng皆已解决,你认为还有留着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