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呻吟着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向居高临下的释郗容。他两只手里分别捏着半块玉坠,吸吸鼻子,猛然大叫:「爹!」
释郗容眉尖微微一挑,从来很少表qíng的面容上覆上一层yīn影。
「你说什么?」听到热闹而赶过来的轩辕照,与释郗容异口同声地问出这句话。
「我说,你是我爹,你是我找了好多年的亲爹呀!」
「……」
四周,骤然鸦雀无声。
事qíng是这样的。
丁常,就是那个口口声声叫释郗容「爹」的少年,据他所说,他是看到那半块玉坠,所以认定释郗容就是他爹。
他说,释郗容是在十八年前去了西陲小镇,结识了他的娘亲,两人qíng投意合,私订终生。但后来因为释郗容身有要事,临走前留下那玉坠的另外一半,并对他娘说,等事qíng解决,一定回去明媒正娶。
而他走后,却十几年没有再回去,甚至也不知道孩子的出生。几年前,丁常的娘因病辞世,丁常便离开家乡,踏上寻父之旅。一路跋涉到京城,老天有眼,终于让他们父子团聚。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说的」。
十八年前,释郗容才不过十岁,而且,那时他一直留在京城里接受训练。他的将军父亲,力图将他塑造成超越自己的一代骁将,又怎可能放他跑那么大老远去逍遥快活?
而这些qíng况,自小便认识他的轩辕照是最清楚不过。所以他很肯定,这个丁常跟释郗容没有半点gān系,倒是与另一个人,极可能大有gān系。
这个人,在十八年前,尚未登上皇位之时,的确曾离开京城一段时日,好像就是去了某个西陲小镇。而那块玉坠,也的确曾经是他所有,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块与之一模一样的。
而就在前不久,释郗容大战告捷,归来后,他将那半块玉坠赠与了释郗容,说是光秃秃的臂环太单调,硬是让人将那玉坠给他缠了上去。
于是,就发生了先前的事。
这个误会着实让轩辕照捧腹了好一阵子。他最玩味的是,那个傻小子认物不认人,明明释郗容一看就不可能有他这么大孩子的年纪,他却就是认定了释郗容。
不过,这也不算顶奇怪。释郗容虽然样貌年轻,但那气势,却无形中将年纪顶高了好几层。
就算说他已经三十好几了,也不会有人不信,至多有些好奇他怎能这么驻颜有术……
「咳,我说释郗啊!」终于笑够了,轩辕照开始谈正题:「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个傻小子?」
「该是如何就如何。」释郗容勒着马缓缓前行。
轩辕照想了想,「你打算将他送到那个人那儿去?这样不大好吧!」
「他自己惹出的麻烦,不好也是他的事。」虽说释郗容一向是忠君之事,但是像这些家族琐事,他却也一向不屑cha手。
「话不是这么说。」轩辕照沉吟着,「你想,那么多年他都没去接他们母子,肯定是早就忘到脑后了。我们突然给他送个儿子过去,他能受得住吗?」
「有什么受不住,是给他送个儿子,不是给他送个爹。」
「可是那小子在民间那么些年,从不曾受过皇室应有的教导。你看他方才的言行举止,好像正是那个人最反感的类型哟!那个人的脾xing,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眼里一向是不存在什么骨ròu血亲之谈,只要他看不顺眼,谁的头都能砍。而你再看看那个……」
轩辕照回头,瞟了一眼后方的马车。先前问完话之后,释郗容便一记手刀将丁常击晕,这会儿他正不省人事地睡在马车里。虽说释郗容的做法有点不够厚道,但也只有这样,两人才能这么好好谈话。
要说这个丁常,相貌倒是不差,小脸长得白白净净,显得一双眼睛尤其大而圆,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灵气。黑白分明的眼珠转动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机灵可爱。可惜只要一开口,形象当场崩盘。
就像是生怕别人听不清他的声音,他讲话简直是用吼的,实在让人怀疑,那副看似瘦小的身板,是怎么存得了如此深厚的中气。不过,这也可能只是他一时qíng急之故。
总之要是他跑到那个最烦吵闹的皇帝面前这样喊话,就算皇帝当场让人拔了他的舌也不奇怪。
「你再想想。」轩辕照转回头来,接着说:「我们把小子送过去,那个人一定要问了,你们是怎么遇上的?然后我们说,其实是我们抓贼子的时候正巧抓回来的……你认为他听了,是会觉得好笑么?他会笑得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