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常掐准时间,在正午时醒来,翻身跳下chuáng。
这时候出去,九成九该吃午膳了。
先前的早膳被打断,害他躺在chuáng上的时候肚子咕咕直叫,偏又不能起chuáng,否则要是再被抓住问话可就头疼了。他一直忍着饥饿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吧!
离开房间后,并不见早上的那几名小厮,他就循着记亿找到了中厅,果然,桌子上已经换上午膳,还挺丰富,光看菜色就教人垂涎。
不过比较棘手的是,此时桌边还坐着一个人。这人就是释郗容,他的……爹。
没料到居然又在这里碰上,暗暗一惊之余,丁常没忘了该怎样做。
「爹。」这一次不是用吼的。
这个人,可吼不得,虽然他知道得有点迟。
释郗容瞥了他一眼,没应声。
丁常挪动到桌边,怯怯地又叫了声,「爹……」
释郗容还是没搭理。
丁常也不再叫了,抿着嘴,视线在释郗容脸上与桌上反复来回。
就在他快要「望眼yù穿」之际,释郗容终于发话,说的却是,「擦嘴。」
「咦?」
「口水。」
「呃,哦!」丁常赶紧撸起袖子拚命擦嘴。
「坐。」释郗容冷冷道:「吃饭。」
「哦,谢谢。」丁常别扭地应道。这个人,说是自己的爹,可是看起来半点也不亲和。甚至,往他面前一站,就好像被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审视着,让人浑身不自在。
话虽如此,不过当丁常坐下来开吃之后,美味就让他将一切顾忌都抛到了脑后。
早上时释郗容曾看见的那般番景象,此刻再次在他眼前上演。
这样的皇子,简直是一国的灾难。
释郗容无言地看着丁常在那边太快朵颐,无法想象他从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但是很奇妙的,他这样的吃法,让人觉得本只是普普的饭菜,似乎变得奇香无比起来。如果不是释郗容已经吃过,这会儿可能也会感到食yù大振。
释郗容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有话想问,伹又觉得问不问都与他不相gān。最后他站起身,离开了座椅。
「嘟……」丁常从碗里抬起头,囫囵咽下了口里的东西,这才能口齿清晰地说道:「爹,你已经吃好了吗?」
释郗容还是不理睬,往门口走去。
「爹,你去哪里?」丁常追问。
释郗容微微一顿,终于答话:「午休。」
「午休?我陪你!」丁常捞起华美的桌布擦擦嘴,站起来,小跑跟了上去。
释郗容脚步不停,只侧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gān什么?」
「陪你呀!」丁常咧开嘴笑得灿烂,还有一点点微妙的谄媚。
「不必。」
「怎么可以呢?我们父子俩这么多年不见,还生疏得很,应该抓紧时间培养感qíng才是嘛!」
培养感qíng?释郗容无话可说,便没再理睬,推开门踏了进去。
门里是一间祠堂,从前他娘每天都会花上几个时辰在这里打坐念经。
释夫人并非佛门中人,只是在她想来,无论是她的丈夫也好,她的儿子也罢,领兵作战,虽说是保家卫国,毕竟是造了许多杀孽。她在这里念经,就是想为那些死在丈夫、儿子剑下的亡魂超度,也算为他们两人积些yīn德。
然而,数年前,释老将军还是不幸战死沙场。从那之后,释夫人就搬到了京城外的一间佛堂,专心念佛。释郗容几次想接她回来,都以失败告终,便也只能由着她去。
午休,则是释郗容从小被释夫人bī着养成的习惯,而他的午休地点,就是在这间祠堂内。
只是这几年,已没有那细细碎碎的念经声伴着他人睡了。
进屋后,他径自走向中央靠墙处的罗汉榻,躺上去,阖上了眼。
以为这下那个跟屁虫就该退散了,却没想到,那小子非但不退,甚至追过来,站在榻前看了半天,忽然蹲下来,一双手缓缓探出去。
「嗯?」释郗容因为腿上传来的奇怪感觉而睁开眼,却发现丁常正用两个小拳头给他捶腿。
「你这是做什么?」他问,不免略感错愕。
「给爹捶捶呀!」丁常笑呵呵地说:「爹你经常领兵打仗,一定很辛苦吧?尤其要长途跋涉,腿脚最是吃不消。」
「……你不必如此。」总归他是出于一番好意,释郗容再觉得突兀,也不好将他拎起来从窗户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