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去铅粉后,容貌中顿时透出远静之气,与厅中热闹的气氛颇不相符,身着道服的姿影亦卓然出群,似乎随时都将凌虚飞起。年纪虽看上去比贾妃还大些,但脸上那股清丽之韵,挥散不去,让人将她年华忘尽。
与卸妆前相比,她此刻像换了个人似的,唯一有些熟悉的,是她眼角漏出的几许风qíng,让我忆起她戏笑时的神态。
“大公子,我将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给你请来,你该如何谢我呢?”
面容虽有些陌生,语气腔调依然如故,望着眼前这道行深厚、chūn骚难掩的妇人,我只有认输闪避:“啊,雀使,您辛苦了!一会儿请多喝两杯!”
“我是那贪杯的人么?”
那语气有些装出的幽怨:“唉,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我咬牙切齿,假使真有那机会,将她扑倒,她定会一脚将我踢开!这只是个爱过嘴瘾的骚妇,我拿她无可奈何。
吉时很快到了!有人过来催唤,新房设在水榭水旁的一个院子,这是因两位新娘名字中都有水,乃八字缺水之故,宜临水而居。
两个新娘都披了红盖头,身高差不多,吉服宽大,甚至无法从胖瘦上分辨哪个是浣儿,哪个是陆小渔。在一阵闹哄哄中,我迷迷糊糊地牵了两个新娘,拜过老太君,拜过娘娘,还要再朝棋娘磕头,被她止住了。
这里是男家,西湖阿九本来到了东府,婚事议定后,成礼之际,反倒刻意避开了,我竟没见着。
婚礼仓促,没多请外人,赶来赴宴的,大多是消息较为灵通的东府旧部,因此场面不大,却格外嬉闹无忌。
人不多,礼却重。贾妃自有一份厚厚的大礼不说,东府旧属送的都是罕见的奇珍异宝,棋娘以姨娘身份送了一份八色彩礼,另外借花献佛,竟将青阳丹转赠给了我。
我知道此丹乃助她破狱之用,推拒不受。棋娘却道,所谓道狱,实乃她师尊留元长以自身的修为境界设障。当年,留元长因心伤其师白玉蟾水解,道心大乱,认为修道终是虚妄,yù弃道旁求。故种下道狱于唯一的女弟子棋娘之身,告诫她,若连他的道境都不能突破,那么她苦心修炼也一样白费,可以不必固执了。因此,破除道狱,主要靠领悟,青阳丹等外力,于她全然无益。那云真子说得好听,自己获宝而不用,定然是无法融合此丹所携的青阳气,试丹之际,说不准还暗中吃了亏,才会那么大方,赠施于她。而我得了天师的龙虎宗真气,出身龙虎宗旁支的神龙门既于青阳山采练,与青阳气定然易于融合,此丹或许于我能有助益。但试丹时,亦得加倍小心才是。
我听了,心想棋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龙虎宗真气未必能与青阳气相融,我却或许可以。当年师尊初临青阳山,为其未曾遭人沾染的沛然元气所诱,驻留数年,采气修炼,险些炼成一块木头。原来青阳气大部分为青阳古木吐息而成,木气过燥,扰乱五行运转,所采不当,不但无益修为,反会遭五行失调之劫。其后,师尊引辟镜湖水入山,有了小镜湖,以水养润燥木,再改了入气经脉,而后功成。
这番道理,我自不能跟棋娘细说,只点头将青阳丹收下了。
棋娘最后低声道:“筠儿,我有事须远行,恐怕得有好一阵子,不能再见了。那边府中最近多事,有何为难,你可让东府众人相助!”
我点头答应,心道:“难怪这般着急,现在如此忙乱,她还将青阳丹也带过来jiāo给了我。”
沉吟片刻,道:“爹爹很快就回来了,你不等他到了再走么?”
棋娘面色微晕:“我gān嘛要等他?”
我心中一动,忽生奇想:“莫非她离府,倒为躲避贾似道?”
棋娘推了我一把:“那边在唤你,不跟你多说了!”
说着,转身离开。
应酬过众人,我牵着两名新娘入了dòng房。本以为妻妾分屋,我两头奔走,但看那引领婆子的处置安排,却是一龙二风、妻妾同眠的格局!
我还没发话,扶着新娘的一名红衣丫鬟,满面羞红,急得口吃:“这……这怎使得?对我家小姐太……太不敬了!”
“姑娘,你不知道,别瞎说!”
那红衣丫鬟还不依,竭力与婆子争辩。只听红盖头下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
“蓝蓝,不要胡闹,听嬷嬷安排好了!”
原来这红衣丫鬟就是蓝蓝,我不由朝她多瞧了两眼,姿色算得上周正,不能说有多出众,但奇怪的是,她浑身上下,无不伶俐,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别有一番味道。想起昨夜拿她对浣儿说事,见了面却毫不相识,不由暗下好笑,蓝蓝见我看她,瞪眼道:“看什么!都怪你这坏蛋,将事qíng搅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