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连着数日狂乱的qíngyù之宴后,这一夜我竟做了一个静如止水的梦,梦中回到青阳山,蓝天白云,翠山碧水,鸟语花香,关于师门旧事,qíng景模糊,都是些平平淡淡的零碎片段。
梦境平静,醒后我却泪湿心惊,喘气不止。梦醒才知身是客,环视身周罗帏锦帐,物什之华,我身躁不安,下榻推窗,空院寂寥,冷风洗面,我心间敞然一醒。这几日,与浣儿腻贴一块,更有陆小渔的美色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东府诸人又如众星拱月般拥围,我醺醺如醉,浑然忘我,此时一静,不由自问:“李丹呀李丹,莫非你已失了本心么?”
师尊说得没错,一入红尘,我的灵基抵不了诱惑。道心不守,势必沉沦,难道我真要作个冒名顶替的富贵公子,逍遥一世么?
高空一勾冷月,似嘲似讥地盯视着我,仿佛是那读灵者的冷眼:“李丹,你好快活呀!”
我打了个寒噤,这只不过是我的臆想,为何倒像如闻其声?
正待掩窗摒绝幻念,忽听院内黑暗中竟真地传来脚步声,不觉毛骨悚然,两眼发直。
一个人影从暗处浮了出来。
“秃鹰!”
我喊道,心上稍松,这时才想起,秃鹰今日散席后,并未离去,就在我住的院子里安顿了下来。
秃鹰一声不响,脚不停留,径到跟前,与我隔窗相对,他的瞽目在夜色中煞是瘮人。
“恭喜你了!”
他哑声冷道,微微喷着酒气。
“多谢!”
我也冷声道,心下暗怨:他娘的,这深更半夜的,不是道贺的好辰光罢?贾妃和雀使派这么个怪人跟着我,甩都甩不了,还真是倒霉呀!
秃鹰吸鼻嗅了嗅:“咦,你这屋里是什么味?闻着怪怪的?”
我面上一红,心想前两日与浣儿胡天胡地,室内定是四处飘散yīnjīngyín液的气味,我久呆房中,自难察觉,秃鹰这狗鼻子却闻出来了。当下装着不悦,道:
“秃鹰,你醉了,这里没什么事,回屋睡你的大觉去罢!”
秃鹰听若不闻,道:“大公子承继少主之位,又同娶两房美娇娘,啧啧,真是羡煞人也!”
该死!这秃鹰定是孤身多年,壮汉思婆娘,今夜借着酒劲,在这邪言邪语。
我实在不想跟他罗嗦,皱眉道:“秃鹰!你怎么了?是不是要我叫醒下人扶你回房?”
“不必了,我又没醉,何必惊挠他人?”
秃鹰怪里怪气的:“李公子,你说是不是?”
我心上一跳:“还说没醉,你叫我什么?”
“不必隐瞒了,李公子,我倒是很奇怪,”
秃鹰扶窗倾前,压低声音道:
“神龙门只不过是个旁门小派,为何竟通‘离魂附体’这般高明的术法,难道那白玉蟾真的参悟出‘重生之道’了?”
我脑门一晕,道:“你……你……胡说什么?”
“你不用怕!”
秃鹰裂嘴一笑:“李丹,除了我,谁也不会知道你真身!我可以帮你救出师姐,也可助你达成其他心愿,不过,你也得听我吩咐才是!”
“原来你──”我汗毛倒竖,一时之间,只觉惊恐,连对他的愤怒都抛开了:“你就是那读灵者?”
“不用管我是不是读灵者,说,到底依不依我?”
他一只大掌伸进窗,揪住了我胸口。
我张嘴不敢发声,双手锁拿他粗臂,陡然运一口气箭朝他双目chuī去。
“哼!”
他推我胸口的手掌气劲一吐:“这点修为,想要伤我?给你三日考虑,好生想想!”
我被涌来的一股大力推倒在地,瞬即弹身而起:“卑鄙!无耻!没想到你如此下作,死秃子!你暗下藏私,既给我知晓,大不了一拍两散、玉石俱焚,你想要挟我,却是没门!”
秃鹰一怔,邪笑道:“神龙门怎会有你这样的笨弟子?你以为我真是秃鹰么?可笑,可笑,我神游天地,分身散形,不拘一躯,下一回,也可能借你新娘子的ròu身朝你说话,你可要小心!不要认差了,哈哈!”
我一阵心跳,讥道:“你既神通广大,为何使出这等下作伎俩,要挟于我?可见你未必有多高明!”
“本座役使万千生灵,何须你这役奴称一声‘高明’?”
秃鹰傲然道,转身行去:“三日之后,我自会来找你!”
果然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颓然跄退,坐于榻上,心cháo起伏,一时还不能接受眼前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