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快马赴援时,众人担心的是怨憎会除了“畜警”外,还会陆续施以其他辣手。怨憎会既然暂无别的异动,眼下东府援手又已赶到,加上雀使与全真教众道士,府内高手云集,一时半会,倒无须那般忧心着急了。
侍婢给众人上过一轮茶水的工夫,外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十数名全真道士步入厅来。
贾似道欢然起身,相迎道:“冯道长,众位道兄,辛苦了!”
随即替众道士引介东府与雀使等人,最后指着我道:“这是犬子!”
我又倒霉了一次!立起身,硬着头皮跟狗道士们招呼。这些道士我上次见过几位,如今又新来了数人,均非杀上青阳山那批狗道士,但一瞧他们服色,勾起我心底的厌恨,我能做到仅是尽量不失态而已,想来脸上神色不会很好看。
一名中年道士善于察言观色,笑言宽慰道:“细贼骚扰,不足为患,公子也不必太过忧心啦!”
内中那位冯姓老道士,袍色与众不同,众道分着玄、青二色,独他一人,却身披huáng色道袍,他向我注目一瞬,叹道:“公子目含英气,他日定有登台拜将之荣!”
这种客气话,我只当放屁,当下含糊支应。众人淡淡客气了一番,几位年长道士于厅中右首撩袍落座,其他年轻道士侍立座后。那姓冯的huáng袍老道士则被贾似道邀至身旁就座,那老道士坐定后,微微一笑,道:“贫道俗姓冯,贱号富chūn子,一向只在北边走动,想来众位不会认识贫道了!”
笑音苍哑,却如老酒醉人,十分动听。
胡九直愣愣道:“不错!是没听说过!”
富chūn子淡然一笑:“往后可得多亲近亲近了。”
宋恣对全真道士也没什么好脸色,打断道:“客气话就别说啦,事发之际,贵教道友均在府中,想来不会全无察觉,不知可查出袭府之人究竟是谁了?”
富chūn子环视一眼,拂尘一撩,停落臂间,轻然作笑:“若要贫道说,贫道则以为贵府的嫌疑较大!”
此语一出惊人!宋恣一愣,冷笑道:“奇谈,奇谈!”
纪红书面露嬉笑,也当笑谈。胡九怒道:“牛鼻子放屁!”
京东人语道:“道长此言,嘿嘿,果是惊人,既作此论,可有所据?”
富chūn子并不为众qíng所动,两眼半睁半闭的,也非倨傲,看上去却似无jīng打采的样子,道:“贾公,何不将你的伤处示众人一观?”
贾似道闻言,起身解去外袍,侍从助他拉下后颈领口,只见润白如玉的后颈根处,有一块铜钱状的殷红。
富chūn子道:“此伤原是豆大一点,如今扩散为铜钱大。不用贫道多说,诸位该很容易想起什么吧?”
纪红书吸了口气:“此乃剑气所伤?”
富chūn子道:“不错!”
宋恣道:“道长不用卖关子了!天下御使剑气者万千,惯于此处着眼且又留此印记的,的确是茅山鹰击术的手法。鹰击术本是修道剑术,挥刺之间,体中污浊之气挥散,由剑体流出,其后茅山孤峰大师为御外敌,受杨伯雍”蓝田种玉“启发,鹰击术遂创”种玉“之用,浊毒之气施予受者,种气而成疾,是十分厉害的创敌之术,而本府吴七郎正是孤峰大师的嫡传弟子,想来道长因此而有所疑吧?嗯,除此之外,道长还有旁的指疑吗?”
富chūn子道:“贾公行途遇刺时,贫道恰在左近,虽出手援救,却是慢了片刻,其势已不能阻拦。那人本可杀害贾公,却仅以剑气伤其肺腑,致贾公以病,诸位以为如何?”
宋恣:“嘿,这倒新鲜,刺客并不赶尽杀绝,其意何在呢?那就非我们所能猜想了,不过,从道长所述,倒可看出一事……”
说着,略为顿了一顿。
富chūn子道:“哦?”
宋恣道:“其事可证,有无道长在侧,均是毫无妨碍的,便如今日府中一般。”
东府众人与雀使皆笑,对刺客毫无“妨碍”那分明便是指其乃废物一个了。
富chūn子也笑:“宋先生取笑了。”
贾似道cha嘴道:“众位有所不知,冯道长当时离得尚远,瞬息而至,如天人之降,救我于剑下,足见高明,下官十分感激的。”
京东人语道:“道长说那刺客手下留qíng,是因本府与贾公有隙,而碍于先主公,又断断不至于辣手害命,故此加疑于本府么?”
富chūn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不紧不慢道:“今日府中亡畜,纷繁其类,要下手而不惊动本教道众耳目,其实甚难。查其死因,方知亡畜大多毁于役物之术,以役鼠传毒,才做到了众人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