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_作者:南州(105)

2017-03-16 南州

  通向监房的是一条黑暗狭长的过道,过道两旁是一间间散发着霉味的牢房。到了癸字牢前,狱卒打开牢门用力将我推进去,又重重锁上。

  我戴着沉重的脚镣,好不容易站稳,看着污浊不堪的墙壁,粗重的木栏,突然很是想笑。想不到啊,我赵彦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这世上最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忍住cháo气,向里走了两步,却立刻顿住。

  对面墙角边,一个少年卧在糙中,一动不动。他赤着脚,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luǒ露在外的胳膊和背上尽是青紫色的淤痕,大腿之间还有一片片凝结的血迹。他双目紧闭,脸色泛出cháo红,显然正在发热。

  在狱中最要不得的就是生病,本来环境已经十分恶劣,一旦生起病来,只有死路一条。

  我慢慢走到那少年跟前,伸出手想试试他的热度,却被旁边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吓了一跳:“别动。”

  我没想到牢中还有别人,警惕地缩回了手,只见另一个墙角的乱糙中,露出一颗花白的脑袋。

  一个看去六十多岁的年老犯人拨开身上糙席坐起来,他刚想说话,眼睛却定在我脸上,摇摇头道:“唉,又一个。”

  我道:“我是新来的。”

  他点头:“知道。犯了什么罪?”

  “没有罪。”

  他露出笑容:“这牢里没犯罪就进来的多了,也不稀奇。”

  我问道:“请问老伯,为什么不让我碰他?”

  他颤颤地笑,声音有些凄凉:“老伯?哈哈哈哈,老伯!”沙哑的笑声在过道里回dàng。

  我听得寒毛直竖,难道入了狱的人都会被弄成疯子?

  总算等他停住,我小心道:“晚辈初来乍到,有说错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他又摇摇头:“你猜我多大?”不等我回答,自己早伸出四个指头,“四十!”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又苦笑了几声:“不用吃惊,你在这里呆个十年,也会像我一样。”

  我静静道:“你放心,我不会呆这么久。”

  他仔仔细细打量我一阵,突然叹口气:“不错,你长得很好。这里长得太好的人,都活不久。”

  我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他不回答,只指着卧在墙角的少年道:“那小畜生就是因为长得不错,现在快死了。不过你别碰他,也别想着救他。”

  我重新转头细看那少年,见他表qíng尚带稚气,最多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虽然肮脏,却依稀显露出清秀的眉目。

  我道:“想来他也不至于犯了什么重罪。”说着伸手在他额上摸了一下,滚烫。

  谁知那少年察觉到有人碰他,立刻伸手向我抓来,出手凌厉无比。我急忙向后一闪,那少年撕去我半片衣角,手臂无力地摔在地上,又昏睡过去。

  角落里,那中年犯人嘿嘿笑起来:“早说不让你碰他!那是个láng崽子,你小心被他反咬一口!”

  此时那少年蜷缩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单薄无助,与刚才出手时判若两人,我不由问道:“他是谁?”

  “一个恩将仇报的畜生!谁对他好,他就反过来杀谁。听说他在家乡杀了自己养父一家十几口,畏罪逃来洛阳,在街头快饿死的时候,又被一个好心的大人收留了,听说是什么员外郎。那大人给他吃穿,教他识字,简直拿他当自己亲生儿子一般,谁知没过一年,这畜生又把那大人杀了!现在关在这里,就等着明年发落。”那中年犯人又冷漠地看那少年一眼,“不过我看,有那位狱吏大人在,他是撑不到明年了。”

  我想起方才见到的狱吏,问道:“你说的狱吏可是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瘦的人?他为何偏偏折磨这少年?”

  那人用同qíng的目光看着我:“那位大人有一样嗜好,凡是这里长得清俊的,都会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你难道看不出那小畜生是受了什么伤?”

  我看看那少年的双腿间,突然打了个寒噤。

  那犯人十分意味深长道:“一入牢狱,什么清白尊严,那统统都是梦话,剩下的只有任人摆布!小子,我在这里十年,你算是我见过长得最出众的一个,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自求多福罢!”他说着又拱进糙里,没多久鼾声大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