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_作者:南州(141)

2017-03-16 南州

  江原静静道:“不是,他从来没怪过你,他会回来见你。”

  “真的?”平遥公主破涕为笑,听懂了一般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江原又慢慢问道:“姑母,你记不记得姑父的长相?”

  “我想起来稚儿的鞋子还没有做好,快入冬了,没有鞋子会冷……原儿,我不能陪你练剑了,你自己在这里好好玩。”她说着推开江原,急匆匆往后殿走,一边走一边在寻觅着什么。江原有些失望地看着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平遥公主依旧带着gān练英姿的身影,心头不禁有些伤感,向江原道:“稚儿是谁?”

  江原将手中的剑放在殿角的兵器架上,回头淡淡道:“他是我姑母平遥长公主的独子,可惜刚出生不久就死了,死在南越将领的手里。”

  “长公主怎么说他十岁?”

  “因为她是在稚儿死后第十年发的疯。”江原拾起地上断为两截的卷轴,悠悠道,“我姑母自幼酷爱习武,少女时代曾经女扮男装偷进过军营,先皇对她宠溺有加,得知后非但不怪罪,反而十分高兴,有几次居然带她去了战场。就在那里,姑母认识了镇守边关的姑父。两人结为夫妻以后,姑母便一直随军镇守扬州,不久怀了身孕,诞下一子。姑母和姑父视若珍宝,为他取了rǔ名稚儿。那时南越与我们势同水火,一直企图攻占扬州,姑母也可说是半个将军,许多军qíng机要都会参与,对稚儿失于照看,谁料就在这时出了差错。”

  我问:“南越军攻城了么?”

  “不是,”江原目中有些悲愤之色,“城中突然有故人来访,姑母和姑父热qíng招待了他,还留他在府中住宿,却不想那人是南越jian细,居然乘人不备掳走了稚儿,接着南越军营下来战书,威胁姑父姑母弃城而走,否则便要将他们幼子的尸首挂在城头!”

  我虽然见惯了战场yīn谋,此刻听着也不由有些心惊,心道怨不得平遥公主会jīng神错乱,眼看亲生儿子惨死,怕是没人会无动于衷。不知道耍这卑鄙yīn谋的将领是谁?不由道:“看来那孩子注定要死了,两军jiāo战用些诡计不算错,但用无辜婴儿xing命相胁,未免太卑鄙些。”

  江原默默点头,继续道:“姑父当然不会屈服,然而姑母却忍受不了丧子之痛,于是在当天夜里私自离城去了南越大营。”他声音渐渐低沉,“第二日清晨姑母失魂落魄地回来了,身上都是血迹,却闭口不再提幼子的事。第三日,他们送来了婴儿的尸体,同时大举攻城。姑父qiáng忍悲愤,与南越人浴血奋战七个昼夜,最后在战役中捐躯。姑母当时没有落一滴眼泪,率领将士继续坚守城池,终于在第九日等去了父皇的援军。姑母被护送回京后,立刻病倒,缠绵病榻一年有余。病好之后,她一直竭力支持父皇,终于将父皇扶上太子之位。然而姑母本人却越来越沉默,常常jīng神恍惚,一个人舞着剑唱一些忧伤的歌谣,渐渐除了我和父皇,她几乎谁也认不出了。”

  我想像着当时战火的惨烈,又想起平遥公主如今的神态,皱眉道:“但这些与我有何关系?你为什么要她看我?”

  江原拉我快步走到大殿的屏风后,伸手扯下层层幔帐,对面的墙上露出一副泛huáng的工笔小画。我缓缓走近,只见画中那名年轻将领正向我望来,凤目朱唇,流盼生辉。他将手中宝剑横在身前,嘴角微扬,神态洒脱不羁,仿佛随时都要开口谈笑。

  我怔怔望着那幅画,耳中传来平遥公主悠长的歌声:“……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qíng,更与何人说?”

  第33章 冬至岁宴

  “很像,不是么?”江原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不觉得。”我没再看那画像一眼,转身向殿外走。

  江原拦住我,微笑道:“何必躲那么急,若是换作旁人早忙着赞同了。”

  我甩开他,冷冷道:“就凭一幅画,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长公主死了的儿子罢。”

  江原望了望那幅画:“的确,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凭据。姑母病后常于不自觉中伤人,因此宫中嫔妃极少来探望,至亲之中也只有我与父皇常来而已。姑父经年在外,去世又已有二十几年,几乎没人记得他相貌如何,这幅画像藏于幔帐之后,也是无意间我才被我发现。刚开始,我并不曾注意你,后来相处久了,总觉得曾在哪里见过你,直到突然想起这幅画像,我觉得你也许就是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