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_作者:南州(375)

2017-03-16 南州

  宇文灵殊眸子晶亮:“正是如此!我也经常看不惯你们中原人打仗的方式,战场上真刀真枪比拼就是,可是你们总喜欢玩弄花样,真假虚实,不厌其烦。我们把这看作yīn谲诡诈,你们却偏要奉为至宝,取个好听的名字叫兵法。”

  我摇头道:“阿gān知道láng群是最狡猾的动物,他们捕食猎物的时候,从不会立刻扑上去撕咬,而是呼朋引伴,分成几路埋伏暗处。在最有利的时机和地点追赶上去,直到把猎物赶入láng群包围中,最后以绝对优势群起攻之。畜生尚且如此,何况是人?这是生存之道使然。”

  宇文灵殊沉思良久:“你的话也有道理。禅院之中不宜多谈杀戮之事,我们还是饮茶吧。”他将热水直冲入盖碗,“上次你请我饮茶,这次换我请你。”

  我被他热qíng所感也微笑道:“下次阿gān到我府中,小弟会准备好美酒相迎。”

  宇文灵殊目光喜悦:“一言为定。”

  不觉月上中天,宇文灵殊为我谈论自己家乡的趣闻,我却喝着早已寡淡的茶水走了神,好像自己此时身轻如絮,正飞在半空里往下看,看到的却是江原和几个歌姬在肆意调笑。

  我猛地惊醒,面前是宇文灵殊闪烁着沉迷的眼眸,他道:“子悦,你在想什么?”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听阿gān讲得入迷,结果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宇文灵殊眼底恍若闪过一丝血光,但他很快地弯起眼睛,语气畅快:“我见你白日听到乐坊的歌曲不忍离开,现在看到月亮,我也想起一首歌,不如唱给你听,当作解闷吧。”他顿了一顿,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地唱,“月既明,西轩琴复清。寸心斗酒争芳夜,千秋万岁同一qíng。

  歌宛转,婉转凄以哀。愿为星与汉,光影共徘徊。”

  我失笑:“阿gān何作女儿悲戚之态?”

  宇文灵殊问道:“不好听么?”

  我赞道:“阿gān此歌看似浅白,然而韵律奇特,长短错落,吟唱起来,竟有绵绵不绝之意,十分耐人寻味。”

  宇文灵殊笑道:“这是我们家乡流传的民歌,我们鲜卑儿女只会传唱,却不会评论其中妙处。”他说着又唱起另一首,“高高山头树,风chuī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

  我怅然道:“好歌,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

  宇文灵殊明亮的眼睛落在我的脸上:“不,这首也不好。”他蓦然用碗底大力敲击着石桌,慷慨高歌道,“男儿yù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

  他为我唱了一夜的歌,直到我靠在桌上沉沉睡着,好像听到他轻唤:“阿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当面喊我“阿弟”。他抱起我进了禅房,我没有迫自己醒来,红尘之外的这一方禅院里,实在难得清静。

  此时我睡着,可是心底却还清醒,有一笔笔喧嚣的烂帐正在寺门外等着。

  第93章 人在局中(上)

  多事之秋,街头巷尾的流言碎语便也增多,而放眼天下,似乎洛阳人是最热衷于谈论时事的一群。

  近来洛阳百姓新增的谈资颇为丰富,先是魏国重新称帝,让魏人走路说话都添了几分底气。传说中南越特使在朝堂上的窘态被拿来作为笑料,韩梦征本人也被描述成了一个留着两撇胡子、面容贼眉鼠目的中年胖子,茶楼酒馆中经常有人口沫横飞地细述当时qíng景,似乎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次是平遥长公主失散多年的独子突然冒出来,被皇上封了越王。最离谱的是,这越王本是被燕王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小杂役,因为长得美貌,还跟燕王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于是闻者纷纷感叹有才gān不如投个富贵胎。再刻薄一点的,便说要不是越王长得美,早被淹死在水里,哪有机会等燕王来救,就是救了,也不会收在府里等皇上发现。言而总之,他是走了狗屎运才能一步登天。

  相形之下,燕王要娶妃的消息跟前两件相比实在不新鲜,因为全洛阳百姓早一百年都觉得他该娶妃了。传闻燕王要被立为太子更不算是奇事,天下人都知道立嫡以长那是千古不变的伦常。

  然而问题就在于燕王空房太久,断袖的传言早已在别人脑中根深蒂固,再与第二件事联想在一起,燕王突然选妃才是落在洛阳百姓头上的一记炸雷。于是与之相关的边边角角应运而生,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消遣的最佳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