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道:“这些儿臣都看到了,但战时所需,非如此不可,现在谈文武失衡,实在为时过早。母亲,您一定要替儿臣在父皇面前说话。书读得少些,难道就不会治国?只要让那些饱读诗书的人为我所用,不是一样?”
萧贵妃转过身去:“我无力改变你父皇的想法,如果可以改变,许多事qíng便不会是现在这般。会不会治国,这只有你自己证明给他看了。你若真想得到证明的机会,现在更不能妄动!”
江原似乎心有感触,低声道:“母亲,其实儿臣每次看见您,心里总会埋怨父皇。您在父皇还是亲王的时候就嫁给他为妃,与他患难与共、为他生儿育女,您才应该是他的结发妻子,为什么——”他忽然收住话头,转而道,“如果母亲是皇后,许多事会变得理所应当,儿臣就不会因为庶出……”
萧贵妃的背影凝滞了许久,仍是用淡然的语气道:“当年你父皇力排众议立上官云为后,朝中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他最错误的决定,可是你父皇未必如此以为。过去他迟迟不立太子,其实是在盼望上官云可以为他生下嫡子,这个念头,直到多年后才彻底放下。”她微微仰头,“你不用怪你父亲,认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是世上多数人的通病。”
她说罢,推门走出大殿。江原关切道:“母亲?”
萧贵妃并不转身:“我在外面,你有什么话,可以与越王商议。”
大殿门轻轻合上,萧贵妃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我不由与江原对视一眼,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江原不声不响地拉着我走到墙角的书架下,重新坐回那堆旧书上,默然好一会才道:“我第一次听到母亲谈起对朝政的看法,并且如此明确地支持我。”
我看看他:“原来皇上希望将来偏重文治,这样说来,你麾下的人才的确武将偏多,包括你自己。”
江原从书堆里拿起一张破损的手绘地图,续道:“其实母亲是最了解父皇的人,可是与人谈话时却很少肯触及父皇的心思。若不是方才她一席话,我的确没想到父皇的偏见来源于此。也许他是真的想等到天下大局平定后,才对我们兄弟进行考量,依照治国需要选择最适当的人选。”
我向他手里看去,发现那张图绘的是洛阳城的全貌,标注齐全,可是字迹拙劣,显然是江原幼时的手笔,不由撇撇嘴:“以我的观察,皇上感qíng上倾向还是于你,但他又怕你与他太过相像,使魏国文武继续失衡,为了防止国家偏离正道,可能又觉得晋王更合适。按道理说,皇上谋虑深远,设想不错,可是局势往往不由人。局势不定,储君的选择本来就是难题,我想皇上过去高估了自己控制全局的力量,同时也低估了你们的野心和能力。”
江原小心把地图摊在地上,赞同道:“的确世事不由人。父亲多年不领兵,军队早已不是当年他控制下的军队了,我们也都已不是对父亲羽翼下的雏鸟。成儿小时候温和礼让,现在不一样对皇位虎视眈眈?形势如此,想不争都难。”
我问:“贵妃娘娘建议你不要主动寻衅,以守为攻,你的打算呢?我看你没有停手的意思。”
江原微微一笑,摸我的脸道:“知我者莫过越王。幸好我没有母亲口中的世人通病,越看越觉得眼前人最好。”
我听得反胃,打掉他的手,冷眼道:“燕王殿下,不要让我把隔夜饭吐出来。”
江原笑:“据我所知,你昨晚忙得很,哪里顾得吃饭?”
我不由瞪他:“你何时知道的?”
江原表qíng怡然,似乎对掌握了我的行踪颇为得意:“想从宫里得到一点消息还是很容易。”他忽然想起什么,马上换了一副关心的嘴脸,“对了,听说你被伤了,让我看看。”说着伸手扯开我的衣服。
我一急,将他推开:“滚!贵妃还在门外,你少乘机乱来!”
江原愣了一瞬,接着坏笑:“越王殿下,怎么突然脸红了?你以为我……”
我的脸不由一热,知道这次是自己想多了,恨恨道:“闭嘴!这种时候,谁有空与你说笑!”
江原微微地笑:“多陪我说几句话罢,还要在这里待三天,我的空闲很多。”
我吃惊:“你不打算出去?”
“要出去简单,可是我好不容易进来,怎么能轻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