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靠坐于龙椅之中,不觉以手覆面,片刻道:“贵妃有何请求,不妨直言。”
萧贵妃深深下拜:“今日,本是燕王成婚吉日。不料一夜未过,臣妾连身上吉服都来不及更换,仅有的两个儿子,一个犯下死罪,另一个重伤不醒,xing命俱在旦夕之间!臣妾实在无力承受同丧两子之痛,故而恳请陛下暂缓对晋王的惩处,至少能等到燕王生命无虞,那时再作宣判,臣妾绝不敢多言半句!”
萧贵妃的请求并不过分,江德听了她的话也显然心中戚戚然,渐渐消去戒心,用征询的目光地看向温继。
温继忙道:“臣以为,骨ròu亲qíng乃是天伦,陛下若能答应贵妃所奏,既不算有所袒护,也全了陛下爱子之心。而且燕王伤重,养伤期间减少洛阳城中杀戮之气,也算是为之祈福了。”
江德沉沉叹道:“好吧,朕准奏。你负责继续审讯,命人控制晋王府,暂且收押所有直接参与反逆者,最后的判决,都等燕王伤好后再议。”他说罢匆匆离开宝座,不再在殿中停留。
温继与周玄等人jiāo头商议,最后决定将晋王监禁宫中,先行在大理寺会审其他人犯。
萧贵妃却径自走到江成面前,静静地看他,接着取出丝帕,一点点为他擦拭脸上的污迹,温柔道:“皇儿受苦了。”
江成偏头冷笑:“母妃不应该去守住燕王么?那才是你的好儿子。”
萧贵妃继续掸去他衣上灰尘:“母亲一直记得那个温和可亲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成儿。”
江成嘴角微微一动,语气依旧冰冷:“母妃错了,我不是。为了赢过皇兄,我早就不是了。”他狠狠咬牙,yīn沉道,“可惜还是败了,我只是不甘!”
萧贵妃动作顿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淡淡道:“既然败了,就要接受。”
江成哼笑一声,流露出些许苦涩:“换个位置,未必会败,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萧贵妃平淡道:“那也未必会赢。”江成一愣,她却专心地为江成理好衣襟,“我不能阻止你的行为,事到如今也不想去管你的对错。但你是我的儿子,母亲会与你一起承担罪责。”
江成终于动容,惊道:“母亲!”他跪倒在地,“这是孩儿一意孤行,与母亲无关!”
萧贵妃低头看着他:“你贪恋权yù,不顾律法,无视至亲之qíng。非但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还致使唯一的同胞兄长xing命垂危,母亲能怎么做?是我管教不当,只有自领刑罚。”
江成闭口不语,好一会道:“如果将死的是皇兄,母亲又当如何?”
“你说呢?”
江成垂目,终于郑重将额头叩向地面:“母亲,儿臣认输。”
萧贵妃点点头:“拿得起放得下,才不失江氏男儿的气概。”
温继听到萧贵妃对江成的话,忧心忡忡,终于走过来道:“贵妃娘娘,您如此说,若是陛下得知……”
“无妨。”萧贵妃平静地答了一句,又轻声道,“温相,可以让本宫陪着晋王,一直到他囚禁的地点么?”
温继略略迟疑,终是道:“贵妃娘娘请便。”
禁军押送着江成走出大殿,萧贵妃举步之前,又转向我:“稚儿,去陪陪原儿好么?”
我一呆,立刻推辞:“娘娘,我还要与韩王等人前去接受问讯。”
萧贵妃恳切地看着我,语气却不容我拒绝:“去罢,燕王毕竟是你的表兄,素日与你最亲近。如果他醒来能看到你,一定觉得安慰。”说着叫过身边一个内侍,叮嘱道,“送越王到含章殿,如果陛下问起,就说是我的请求。”
我无奈,只得跟着那名内侍离开大殿,一路上有些心神不宁。等到内侍小声提醒,才恍然已经到了含章殿阶前。拾级而上,宫女和内侍自动引我到了内殿,轻声向卧房内禀报:“陛下,越王殿下到了。”
江德低沉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罢。”
两名宫女急忙在前打开房门,我迈进门槛,却见卧室chuáng前挡了一架屏风,屏风后面隐约可见几名御医匆忙小心的身影。江德面色凝重地站在屏风一旁,眼圈微红,张余儿在他身边小心规劝:“陛下,小人扶您去外面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