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放下卷宗:“晋王呢?萧贵妃难道真要与他一同领罪?”
温继对内侍道:“你们下去。”然后才肃然转向我,近乎耳语道,“越王殿下,老朽这么认为。萧贵妃并非真要领罪,其实就算是真心,皇上也未必答应,所以她的真正目的,恐怕是借此为晋王求qíng。皇上正在气头上时,曾说凡为晋王者开口者同罪,谁还敢来求qíng?可是无人求qíng,就算皇上心有不舍,也只好狠下心肠。放眼朝中,能为晋王求qíng者非燕王莫属,萧贵妃才会拼命求皇上答应,等燕王醒来再为晋王定罪。”
我低声道:“温相的话不错,而且我看皇上其实也盼着燕王能说几句话,好让他为晋王开恩。但不知燕王肯不肯领会其中含义,为晋王开口?”
温继诚恳地着看我:“难得越王看透皇上的心思,老朽觉得,越王若能说动燕王,成全皇上一片爱子之心,是再好不过了。”
“……”我盯住温继,他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影响江原?那个混帐从不肯考虑别人感受,我又何必自找憋气。
温继却充满期盼:“殿下何妨一试?”
我无奈:“好吧,我尽力而为。”
离开御书房,终究是不愿再见江原。我思索片刻,叫过一个小太监:“哪里有纸笔?”我把要说的话都写下来,然后jiāo给那名小太监,又顺手给他一锭银子,“去含章殿,jiāo给一个叫凭cháo的人,切不可有失。”
小太监十分高兴,撒腿就向含章殿跑,片刻已经没影。我见他跑远,动身向皇宫外走去。
江原已醒,江德的命令便不用遵守,我赶回越王府,开始忙于处理善后。由于江德不追究,越王府、天御府以及不名就里参与混战的禁军都免于罪责。宇文灵殊因临阵倒戈,且一口咬定是自己糊涂,幽州王宇文念并未被牵连其中。
江原到底为晋王求了qíng,算是慰藉了江德与萧贵妃的爱子之心。江德最终判定将晋王废为平民,流刑两千里。他一度还曾想留下晋王未成年的子女在身边抚养,被温继婉言拦住。江德看一眼身边虚弱得只能勉qiáng坐起身的江原,只得作罢。
十天之后,江德圣旨下。晋王府长史贾复、司马杨治和因参与谋划而处极刑,其余幕僚均被收入刑部以观后效。韩王统军权与封地均被削去一半。宇文灵殊则被降职三级,免去一年俸禄其余涉案官员尤以与士族有牵连者处罚最重,重者斩首,轻者流刑、抄没家产,连累者岂止万人。
给江成的圣旨是由我前往宣读的。江成一直被单独软禁,并未受皮ròu之苦,可是已经瘦得厉害。他听我读完圣旨,立刻站起来,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只是流刑么?”
我卷起圣旨:“燕王向皇上求了qíng,你的妻子也都没事。府里的官员,除了长史司马斩首之外,都被关押在刑部。”
江成冷笑:“他们死活与我何gān,如果换作我,一定不会如此容qíng。不过皇兄不同,他会在你毫无反击之力时假装仁慈。那些官员,相信不久也会被他收入帐下。只是可叹贾、杨二位,没能跟我享受富贵,却弄得……”他说到此处,眼角微微湿润,眼神却异常凌厉,“凌悦,你的选择没错。我输了,这里终于是皇兄的天下了。”
我皱眉看着他:“晋王,何必如此。虽然多说无益,但小弟还是劝你看明白,燕王能有今天的地位,不是只靠长子的身份换来的。你若能像韩王一样知难而退,何至于落得今天的地步。”
江成大笑起来:“韩王,他算什么,他那点斤两,也只配当个富贵亲王!我和皇兄一母所生,只恨自己做什么都比他晚了一步。”
我摇摇头,命身边内侍为他倒满一杯酒:“这是萧贵妃特意为你准备的饯行酒,她说相见徒增伤感,只命我为你带来一封信,大概要说的都在上面。”
江成神色一变,急忙接过信件。读着读着,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等到仔仔细细看完,忽然伏地痛哭:“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母亲,儿子记下了,山野乡间,只当大梦一场,养育之恩,儿子只有来生相报!”
我看着他痛哭,心里叹息。
日暮时分,我亲自护送江成出洛阳城,一路向西北,一直送到huáng河渡口。那里有一艘早已准备好的木船,负责押解江成去边疆的官兵们上岸与我jiāo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