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完毕,二人大笑,莘阐道:“下次切磋,莘某未必会输于殿下!”
江原笑道:“与尊驾一战,唯有‘畅快’二字!”说着又相对大笑。
我在旁边听到江原假笑,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天明之后,我们拔营上路,莘阐送出数里,惭愧道:“莘某将动静闹得太大,虽然叮嘱过族人严守口风,仍恐怕三姓会有所察觉,假若他们问起,我会尽力相劝。”江原含笑抱拳。
下一处要去的是樊氏所在的江州,江州处长江上游之要,实际是蜀中枢纽,位置极其重要。我当初把江州jiāo给樊氏,其实是利用了他们对南越的怨气和保护蜀川之心切。因为结怨,他们必与南越朝中疏远,一旦蜀川更换守将,对蜀中影响也不会太大。因为事事以蜀川为重,也更能保证江州在蜀中发挥作用。
江原这次坚决不上我的当,执意以过去用来招摇撞骗的身份——赵商燕弘飞之名前往江州,并且把我贬为身边的掌薄。我对他笑道:“殿下真是体贴入微,我跟樊氏有宿怨,的确不适合出头,这次的风头又要让你出尽了。”
江原冷眼看我:“别自作多qíng了,我可不是为你。”
我笑:“我们先去拜访樊氏族长樊不离,然后再去见江州郡守。”
樊不离并不在江州城中,而是住在城外半山上,虽然离群索居,但在樊氏族中威望极高。我和江原留下人马,带着裴潜燕飞上了山,一片竹林掩映中,见到了樊不离略显简朴的住处。
我们叩响竹门,很快便有女子娇柔应声。江原附在我耳边调侃道:“这樊不离虽年近八旬,倒是不落壮年之后,还挺会享乐么。”
我瞥眼要他闭嘴,却见院门已开,一个风qíng万种的女子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我们。我转眼一见,也意外之极,这女子竟是曾在江边救过我的玉娘。她看上去比过去清减,但是眉目间多了清新之气,倒比当初多了几分端庄之感。
江原不明就里,照常施礼道:“我们是关中客商,受德阳郡守莘阐之荐,特来拜访樊老先生。”他递上名帖,“在下燕弘飞,身边这位是在下掌簿兼总管林易,望乞代为通报。”
玉娘轻轻接过名帖,眼睛却还落在我的身上,微微屈膝:“二位请稍待片刻。”
江原紧盯住玉娘离去的脚步,警惕道:“她为什么那样看你?”
我摸摸脸:“你不觉得我比你英俊得多么?”
江原啐道:“脸皮真厚。”
我挑眉:“跟你学的。”
片刻之后,玉娘很快回来,对江原道:“祖父请燕先生入后院相谈。”又转向我,“请林先生客厅稍坐。”她说话时并不抬眼,视线却像已经到了我们身上,瞧得人不自然起来。
江原倒是神态如常,跟着小丫头进了后院。玉娘与我相对良久,忽然轻声道:“原来你叫林易,怎么去了关中?”
“我……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你。”我想了想,又道,“多亏你的救命之恩,我才——”
玉娘抬头微笑着看我:“小兄弟还是如此容易羞赧。”
我的话便说不下去,好一会才问:“你怎么回到蜀中的?……你的仇,报了么?”
玉娘摇摇头,转身走上竹林边缘的小路,我跟她走了一段路,来到林中的一处小亭里。玉娘坐在石墩上,眉间怅然,悠悠道:“听说,他死了。”
第140章 备战荆襄
我看玉娘的表qíng,竟不知她是遗憾于未能亲手报仇,还是越凌王的死去。淡淡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玉娘低叹道:“大概半年前罢。听说他娶了公主以后,被皇帝和太子排挤,在府中郁郁寡欢,很快就病死了。”
我有些迷惘,究竟赵誊是怎样的打算的?他当着军队之面宣布将我羞rǔ后逐出南越,难道对民间竟是另一种说辞?众口纷纭之下,怕是会让人越来越不明真相了。我看玉娘神qíng落寞,心里轻叹,关切道:“那……李央大哥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蜀中?”
玉娘摇头,笑道:“随缘罢。他若舍得放下权力富贵,自然会来找我。”
我诧异:“我记得他说,一旦报了仇,就跟你离开……”
玉娘抬起眼眸,好像觉得我十分天真可笑:“信口的话,怎么做得准?如今恐怕也只有小兄弟你,能见证我们之间曾有过山盟海誓了。”我微微怔愣,一时无话可说。玉娘从荷包拿出一些五彩丝线,灵巧地缠绕在手上,边打着结边娓娓地道:“你相信么?听到越凌王已死的消息,我心中竟茫然了许久,不知道那滋味是喜是忧。五六年中,一心以报仇为念,突然得知仇人已不在,就好像一下丢失了方向,心灰意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