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庭目光震动,转眼却又茫然:“两国终有一战,无可避免,我自然理当尽力护持百姓。可是殿下要我贸然为魏国效力,焉知不是助纣为nüè?殿下若还在南越,我自然……可惜……”
我低低一笑:“于兄尚且希望保全家眷,对所有遭受战火波及的百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战之后,伏尸千里,留下满目疮痍,征战双方无论谁胜谁败,亏欠的终是百姓。我征战来去,双手已是洗不净血迹,便算倾尽毕生之力,又偿还得尽么?所以正需要于兄挺身而出,替百姓挡住几分刀兵屠戮,你怎么反倒袖手退缩?”
于景庭动容:“殿下!”
我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于兄素有悲悯之心,想的是天下太平,人人生活安定,故能不在意江山谁主,语出惊人。难道只过去短短几年,竟没有了以前的勇气?孙子说,全国为上。我无力全国,至少还能全郡、全城。今日算我恳求于兄,不需你改旗易帜,只要江陵不出兵援助襄阳,也不与魏军顽抗,我至少可设法保全江陵百姓!”
于景庭凝视着我,缓缓道:“论守城作战,我自然不是殿下敌手,负隅顽抗也无意义。景庭非迂腐愚人,殿下之用心良苦,焉能不解?今日先替江陵百姓谢过,等到天下平定,若还有机会为殿下效力,我定然全力以赴。”说着便向我躬身行礼。
我一把拦住他,久久相扶,过了半晌才道:“于兄不视我为敌,反倒相助,赵彦已然感激不尽。他日争战结束,真想再与你把酒畅谈。”
于景庭笑了笑:“我也真想念与殿下恣qíng高论的日子。敌友之分,只是暂时罢了,南越立国之前,不也曾与江陵为敌?”
我四处看看,也勉qiáng一笑:“时候不早,先告辞了。我还要在城中住几日,于兄如果得闲,可以前去叙话。”说完却将他的郡守官印收在手中,“只要我顺利离开,自然完璧归赵。”
于景庭面色微变,仍极力用平淡的语气道:“殿下这就走了?”
我点点头,chuī灭他的蜡烛,拉开房门:“改日再会。”
于景庭身影隐没在暗处,许久未动,终于道:“殿下还是变了一些,你过去没有这样多疑。”
我拉过他的手在肩头箭伤处按了一下,淡淡道:“都是拜它所赐。”
于景庭默然:“宋然之坚忍,也非常人可以效仿。”
我回头:“对了,于兄可还记得我给你的最后一封飞鸽传书?”
于景庭“嗯”了一声道:“我找到的时候,人已经……那之后半年,我才敢告诉刘恒,前年冬日他来到江陵,接回家中安葬了。”
我心里酸楚,脸上却未流露出太多感qíng,只是轻声道:“于兄,为了死去的和在世的,我不会回头。”
“我知道。”
我一笑,走到庭院中,无声地跃过墙头。重门之外,夜深如故,我有些留恋地在墙边站了一会,很快赶回落脚的客栈。
箕豹军因为被我严令不能跟随,都在房中乱转。我拉过齐贵,悄声道:“我天一亮就出城,你与他们几人暂时按兵不动,继续探听消息,十日后回大营见我。”把于景庭的官印jiāo给他,“这是江陵郡守的官印,你藏在身边,最后若不能出城,就拿这个与他jiāo换条件,如果没有遇到阻挠,出城前记得留下。”
齐贵郑重道:“属下遵令!”
当夜郡守府没有动静,第二日,我骑着事先备好的马很快出了城。一路马不停蹄,走不到半天,便觉周围异常。我放慢了速度,边走边暗暗留意,终于发现异常所在,调转马头往回奔了几里,果然看到几个躲闪不及的身影。
我扬鞭喝道:“滚出来!”
过了片刻,燕飞慢慢从灌木中露头,手里还抓着一只鹌鹑,谄笑道:“殿下,属下们星夜赶至此地,沿路安cha了不少兄弟,总算等到您了。若不是燕九阻拦,属下差一点就要冲到城中挟持将领郡守……”
“你敢!”
燕飞手里的鹌鹑吓得扑棱棱飞走,他委屈道:“殿下只知来凶属下,却不知道燕骑营为你受了多少责骂。太子殿下听说您擅自离开都要急疯了,还说你若不能平安,就治燕骑营失职之罪。”随在他身后的几名燕骑军也都附和,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