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_作者:南州(694)

2017-03-16 南州

  我见赵誊果然不出所料地亮出卑鄙嘴脸,轻蔑地抬起头,环视四周,楚尚庸面色更加灰白,霍信不动声色,余下的几名大臣和将领都被赵誊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再看赵葑,他表qíng微微失望,手指紧按在腰间“流采”剑的剑柄上,似乎正在犹豫不决。赵誊手下的护卫已经听命上前,看到我目光转去,他终于一咬牙,上前阻拦道:“住手!”

  赵誊面色一沉:“三弟,你心软了?”

  “陛下!”赵葑单膝跪地,态度从未有过地坚定,“逆贼身上重伤是臣弟亲手所致,怎会心软?若非还要留他为我军争取时机,臣弟恨不能手刃此贼!可是眼下魏军正猖狂,而我军士气不盛,皇兄作此决定恐会引起误解,以为我们底气不足,才会做出折rǔ人质的举动!臣弟恳请皇兄将此贼jiāo给我亲自看守,等到魏军撤退,再处置不迟!”

  赵誊也察觉到身周氛围有异,便顺势改口:“三弟擒贼有功,既然你开口,朕便准奏。”转身冷冷对楚尚庸道,“就麻烦楚相担任朕的特使,动身去建康与江原谈判罢——跟他们打jiāo道,你不是最为拿手么?”

  楚尚庸连声称诺,与赵誊指派的另两名使者离营而去。赵誊与霍信等将领进帐商议,只留下赵葑在帐外,似乎并没有叫他参与军机的意思。赵葑一声不吭地走到我身边,摒退了赵誊的士兵,独自扶我走入他自己的营帐。

  一进帐门,我便觉支撑不住,猛地呕出一口血,向地上软倒。赵葑手臂忽沉,大惊叫道:“二哥!”我听到他的声音,稍稍恢复意识,支撑着起身,走到卧榻边才躺下来。赵葑奔到帐外喝道:“叫军医!”

  只听片刻方有人回:“陛下有命,医药有限,不须为国贼làng费!”赵葑无言,重新走回来,犹豫一阵,为我盖上一条棉被。

  我半昏半醒地躺了片刻,终于眩晕的感觉稍减。微微睁眼,只见赵葑已脱去身上的魏军服饰,坐在我身边发呆。营帐中出奇安静,对比起来帐外便分外嘈杂,仿佛士兵们正在为什么而急切地行动。但是赵葑似乎并不关心,也不打算参与。

  他察觉我清醒,脸上流露出些许惊喜:“我,我去给你倒水……”他很快端来一碗凉水,解释道,“这里已经数日不起炊了。”

  我就在他手里喝了几口,重又躺下,低声问:“你为什么不参与议事,是不是被排斥?”

  “没有。”赵葑目光躲闪了一下,看见我的眼神,这才承认道,“大哥当初请求仪真公主出面,其实本就是假意归降。后来见江原不接受,曾想将她扣作人质,我没有同意,大哥十分生气。这次我独自从广陵脱身,他也认为是我受了仪真蛊惑,有意将广陵拱手让人。”

  “所以你为了取得赵誊信任,答应刺杀我?”

  赵葑飞速抬头,声音有些激动:“我还有别的选择么?大哥再有错,他也是南越君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越!”

  我追问:“如果这个君主只为满足私yù,根本不为国家着想呢?”

  赵葑一愣:“什么意思?”

  我叹息:“你难道相信他的话,认为是我害死了父皇和母后?”

  赵葑反诘道:“我又为什么相信你?你明明对我说不会回来探望母后,结果你偷偷回来,母后立刻就去世了……”

  我盯住他的眼睛:“所以你就相信赵誊的话,相信连父皇都是我害的。那你总知道我当初如何死里逃生才到了北魏。你擅自去江北找我,赵誊又怎会不知?即便我暗中回来,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线,你也看到了,他是怎么对待我的?”

  赵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大哥做的,他要害死你,也害死了父皇?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他是太子,将来继承皇位顺理成章,而且父皇也早把多数国事都jiāo给他了,根本不需要绝qíng如此。”

  我轻轻吸气,忍住随之带来的一阵刺痛:“我不知道,不过你有机会的话可以去问问宋然,问他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宋然?”赵葑震动地小声重复,似乎回忆起什么,却又猛地摇头。

  我知道他是不愿相信,又道:“那你相信赵誊会利用争取到的时间保存住实力?”

  赵葑不语,过了一会,他向我转过头来:“你说的对,大哥手中现在只有两万兵力,最多只能自保一阵,根本无法与魏军抗衡。什么闽地蛮族,若见朝廷式微,根本不会出手相助,宋师承也早已联络不上了,何况宋然还忠jian不明。唯一有点希望的,就是岭南还有一部分驻守当地平乱的兵力,也许可以助我们退守南方。至于与魏军谈判,江原他连亲生妹妹都可以当作筹码,又怎么会……”他忽然住口,似乎刚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