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这些喧嚣,我看到王宫外面的一个小园子,种着几棵沙枣树,树荫下面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拿着树枝编小篮子,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同样年纪的小男孩,手中捧着一个考囊,正在大口吃,还不时偷偷的亲亲小女孩的脸颊。
承怡让我想到了那两个孩子。
仿佛我就是那个编花篮的小姑娘,他是个吃着考囊的小男孩。
我喜欢他。
他也喜欢我。
我们却无法在一起。
因为我是他父亲的女人。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难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人死了还会心疼。
眼前大雾弥漫,只有三途河水静静流淌的声音。忘川这边撑船的人面带黑纱,手执摇撸,安静而缓慢的摆渡着。在大郑的传说中,女人过了三途河,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就会在对岸等待着,为她牵引上岸。
可,如果那个人依然活着呢?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
这是我qiáng求来的。
那个时候,我在后宫毫无建树,所有人都把我忘记了,我的父王却突然来的信。他说,这个冬天很难过,他受够了,他要在明年开chūn进军丝路。
高昌和大郑之间已经断断续续的打了七年了,郑人且战且守,烦人至极。
大郑北面抗拒匈奴,东海防御封国,还有南方沿海的一些海盗和属国,战事开销过于庞大,所以对高昌,他们是能安抚就安抚,能和亲就和亲,如果这些怀柔政策都不管用了,……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如果越过了他们怀柔的底限,后面将会是什么?
父王想要的是整个西疆的战事部署图。
当时,我只知道守在西疆的大郑将军叫做裴檀,裴家是东宫太子文湛的外戚。
父王想要的东西,我无法得到。
我只是后宫的妃子,不能走出后宫,永远不可能接近微音殿。
女官稚罗告诉我,“公主,您可以去找大殿下,他一直在微音殿,他一定知道一切!”
我知道他知道所有事qíng。
如今,高昌和大郑战事吃紧,虽然我还是经常能看到承怡,能吃到他送过来的水果,可我却从他那双眼睛中看到一些黯淡。
他一定知道所有!
我知道,我不知道,父王想要我知道,父王不想让我知道的,……这样,他全都知道。
可是他从来不说一个字。
那天,他又来了,我问他,“你能帮我吗?”
……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抓着他,用力的求他,可他只是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艰难,却决然的摇头。
“阿伊拉,对不起。”
“我爱你,……”
“可我不爱高昌。”
我被他拒绝了,我彻底绝望了。
我就好像躲在大石下面的蚂蚁,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后宫那群人会掀开大石,一脚把我踩碎的。我不可能拿到任何父王想要的消息。
我恐惧到了极点。
可是他却说,“如果你愿意,我送你出宫。”
承怡,你怎么就不明白?
天地虽然很宽阔,可根本就没有我能容身的地方!
我的父王如果死掉,高昌被灭,我的弟弟莫雀下落不明,那我一个人活在世上,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我生来就是高昌的公主,死也会是高昌的公主。
我永远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阿伊拉!
那天,我等他,我要最后最后和他说一遍,如果他还是拒绝我,我会把我们之间的事qíng告诉我的丈夫。
承怡没有来,来的是太子文湛。
他说,“你说你和我大皇兄之间有暧昧?那他碰过你吗?”
他的嘴边是暧昧浑浊的笑。
“没有吧。”
“这样算什么暧昧呢?你们眉目传qíng?互赠水果?还是,花前月下qíng意绵绵?公主,你太不了解大郑,也不了解大郑的宫廷了。”
“别说我皇兄没有碰过你,即使他碰了你,你没有怀上他的孩子,你们之间还是,没有发生任何事qíng!”
我被他吓住了。
我知道承怡很疼爱他,每次说起文湛,他的眯眯眼中都是光彩。
可是……
太子才十四岁,比我弟弟莫雀还要小。
可他却是一头幼狮,长了一口毒蛇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