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_作者:姬泱(511)

2017-03-16 姬泱

  我却双膝跪在他面前。

  见我这样,皇上也不笑了,从手边拿过李芳奉的清汤,喝了一口,坐直了身子。

  我,“皇上。”

  他,“叫爹。”

  ……

  “怎么,叫不出口?当年你可理直气壮的硕果,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花我的,拿我的,都是天经地义,你不是我儿子是什么?”

  我艰涩的叫了一声许久没有出口的称呼,“爹。”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吧,什么事?”

  我双手捧着,递过去一个东西。是一封华美丝绢,柔软平滑,展开,上面是皇上鸾翔凤翥,铁画银钩的书法,写着:皇太子文湛,地惟正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而其疏远君子,亲昵群小。恶bào戾yin乱,难出诸口,桀纣不足比其恶xing,竹帛不能载其恶名。

  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入监出抚,当四海之寄。

  文湛宜废为庶人。

  大郑千年弘业,朕治平之世,断不可托付此人耳。

  下面盖着猩红色的御用之宝的大印。

  这是皇上亲自托付的废黜太子的诏书,让我带出雍京,jiāo给宁王,可是,我带出城的,仅仅是一封用胶漆封死的白卷。

  我叩头说,“皇上,收手吧。”

  真正的诏书一直都在我手中。

  宁王被骗了。

  可是qíng势至此,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引兵东进,可又因为他的手中并没有真正的勤王圣旨,而一度犹豫。他兵至huáng河,不敢qiáng渡,最后,却又不能不渡。他不能让他的士兵看出他的胆怯,他也不能让他的敌手看出他的胆怯。事到如今,qíng势一片混乱,却只有刀兵是真的,所有人都想要浑水摸鱼,成就不世功业。

  我,“宁王手中没有诏书,他的起兵不是勤王,而是犯上作乱,也许太子一道谕令就能让他身陷绝境。到了那个时候,他绝境挣扎,二十万大军叛逆,战事一起,兵连祸结,大郑的天下必要遭受重创。”

  皇上看着我,把手中的金刚经工整的放好。他轻声说,“那你的意思呢?”

  我拿出自己糙拟的传位诏书,放到他的手边。

  然后规规矩矩的跪了。

  “请陛下正式下旨退位,佑太子登基。”

  他平静的好像一潭清水,静寂无声。而他身边的李芳惊骇的大叫了一声,旋即死死捂住嘴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良久,他说,“是文湛让你来的?”

  我摇头,“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却笑了,“朕还道他终于有了bī宫的胆子了呢!我们父子君臣两个人,其实一直在对持厮杀,现在却是王不见王,却谁也使不出最后一招。毓儿,这不关你的事,你走,有什么事,让他自己来!朕不信,朕的太子像齐桓公、赵武灵王的儿子们那样窝囊,有某朝篡位的胆子,却不敢面对青史,面对天下,只敢饿死他们的父亲,也不敢举刀弑杀君父!”

  我跪着爬了两步,“皇上!难道真要把太子bī到弑君夺位,谋朝篡位这一步,您才甘心吗?

  忠臣自古出逆子。

  他做太子,上可对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下可对亿兆黎民。他的肩上担的起祖宗的千年基业,苍生福祉,担的起九州万方!

  如今,整个天下早已经谣言四起,说太子谋国不正,不止宁王,就连各地手握兵权的亲王,藩镇也借着这个由头蠢蠢yù动,想要图谋不轨。也许太子最终还是会平定八荒,可是,战事一起,láng烟所到,涂炭生灵。

  《左传》载,臧文仲曰:“宋其兴乎!汤、禹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兴亡盛衰只在弹指之间。皇上……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不可因为一己私念,将天下弃之不顾。”

  他看着古老的雕花窗,那一道道jīng致的花纹留下的yīn影,在他的脸上显露出来,像刻在灵魂上的伤。

  我铺开了他亲手绘制的画卷。

  画中的他慵懒的坐着,栩栩如生,嘴唇边上凝结了一丝诡谲却羞涩甜美的笑。

  “皇上,我娘说过,我爹赵汝南是为了您,为了大郑江山而死的,您忍心看到我爹身受千刃凌迟之苦,身后万世骂名换来的清平盛世,还有您一生心血付之东流?”

  他的眼睛只是看着画像,静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