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他,由太子口里说出,自然是指端王。
“殿下说笑了。”叶长风眉头一皱,极不愿如此公开谈论私事,“臣暂且告退……”
“你先坐下。”太子截断叶长风的话,见叶长风无奈落座,才稍稍露出一点笑容,“你不用去了,陪我坐会儿吧。”
叶长风如何不知道太子是拖延之法,瞧这架式,倒象要自已也坐观一样。然而自已既知宫中危急,又怎能无动于衷,目光转向太子,眼中露出一丝求恳:“殿下……”
“我知道你也想去。”太子淡淡一笑,“果然是同命鸳鸯。可惜你要留下来陪我,不能去。”
叶长风对太子毫不避忌的叫法深感头痛,却又无可奈何:“殿下,为何要留我在此?”
太子只笑了笑。叶长风立悟自已问得多余,留自已在此,无非用作牵掣端王。
只是,那个深沉冷酷的男人……叶长风苦笑一声,喃喃道:“能么?”
“他既肯将他的血给你当解药,自然也肯做别的。”太子反有些奇怪,“难道这一路,你不是饮他的血撑过来的么?”
“血?什么血?”叶长风极难得地呆住,无法反应过来。
太子瞧着叶长风这番模样,已是明白大半,叹道:“他竟然没跟你说……这件事,别人不知,却瞒不过我。赵宁非幼时丧父,据称是被毒死的,他自小就被由少积多地服用各种毒物,到了现在,他的血,也算得解毒良方了。”
叶长风坐在椅中,怔怔地听着太子的声音隔着空气遥遥地传来,“……我也是事后才推知的,长风你如此聪明,难道从没想过,你的毒是如何延缓的?”
是了,那些寻常糙药,怎能压住醉飞花的奇毒,若非他在药内加了……别的,自已怎又能撑到今天。
转念间想及那些药汤的苦涩难咽,想及端王每次如何百般威bī劝诱……叶长风心中翻腾,一时也不知是何滋味。
烛火闪烁间,太子平静的眼神也象是有几分奇异,说不清是羡是感,又似掠过一丝妒意。却不yù被人见到,缓缓立起身,踱到窗前,望向越密越寒的雨,轻轻道:“这刻,他们或许已动上手了……”
叶长风蓦然一惊,回过神来,急甩开各种思绪,暗忖着如何脱身。
第83章
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半止了。窗外火光飘飘摇摇,亮了一会儿,突然也便熄了下去,不知是被及时扑去,抑或是双方动起手来,顾不得纵火,任它自灭了。
夜色深浓,京师沉沉的轮廓都掩在一竿风雨里,八方寂静。千家万户的小民,谁又能料到此刻身边,正有惊心动魄的事发生。
去路都有意无意被太子身后的蓑衣人封住。叶长风苦笑一声,他虽不懂武功,也知这人必是一等一的高手,否则太子怎敢带着他独身出宫。
瞧这qíng形,事毕之前,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会被扣留在此了。叶长风正急速忖思际,眼光瞥处,却见蓝珊的身影远远地在对面屋檐上一掠而没,想是赶去宫中,心中不由稍定。
“你这时定在心中怪我,是么?”太子抬起头,凝视着叶长风,叹了一声,“你坐罢。上次见面,好象离现在已很久了。”
“臣不敢。”叶长风简简单单地道了一句,就近坐下。事既已至此,还有何可多说。
“你熟读史书,可曾见过尧舜以下,有不争夺的皇位么?”烛光下太子双眸如漆,殊为深沉,“兄友弟恭我何尝不想,只是生在帝王家,顾不得,也不敢顾。”
言下之意,竟隐隐有几分象在委婉解释。
“殿下是君,君为天,何必对臣说这些。”叶长风淡淡一笑,不愿多言。眼角余光无意掠过太子垂在身侧的手掌,虽不动,骨节肌ròu都微微绷着,叶长风不由怔了一怔,突地恍然,原来太子心中,也实是紧张忐忑的很,难怪要以说话来放松心qíng,连有些话该不该说出口,也不留意了。
“你……你自然不知道。”太子望向窗外,神色果然有一丝惘然,“前些日,父皇的病已经重了,太医都说不治,榻前榻后却全被大哥的人霸着,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机会单独见驾,父皇qiáng撑着嘱了我一些人事,说到你时,将这些药jiāo给了我,就是这个。”太子缓缓伸手入怀,取出只光洁的玉瓶,在手中转动把玩,“父皇还说,叶长风这人我本想留给你用,现在看来,留他不得。天下之大,人才何愁没有,你取人,首要取忠这一条。叶长风忠于国事是无疑的,忠于你,却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