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心中微微一紧,但随即却又听他说道:“可你还是好人。”
“为何?”
“你在战场上杀的也许不都是坏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挺无辜的……但我们的战士也是为了平崴而战,也有人牺牲在家外,况且我不犯人人却犯我,北蛮发难,他们应该承担后果,你是大元帅,是该杀了他们……”苏如异抿抿唇,说得很仔细,“在王府的那次,兰夫人是敌方细作,那个侍卫背叛主子,他们又都是伤害郡主的人,所以也该杀,你没有杀错……”
平非卿眸底墨色浓重。
苏如异身为医者却说了这样的话,似乎有些愧疚,带着几分为难继续道:“但我怕看见你那么凶的样子,怕你从此以后都变成那样……后来一想觉得自己没必要害怕,如果你是一个很凶的人,为什么会对我那样好呢;既然如此,就算你是一个很凶的人,也一定会对我很温柔吧?而且……那时候在王府,兰夫人的死法听着虽然吓人,但没关系,我可以不看不听啊,你没有做不好的事,所以我只要在乎你是不是好好的就行了。”
印象中,他从没有这样认真用心地说过话,甚至有点不像原本单纯天真、脑中仿佛永远都只有一根直弦的苏如异。
平非卿心动,意外,感触不已。
苏如异脑子里还没想明白这人问此问题的缘由,但却隐约感受到他的不平静,主动张开手臂抱住他,又说道:“平非卿,我已经知道我喜欢你了,就是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昨日以为你失踪了,我就想着一定要找到你,我是医师,不论你受到什么伤害我都会医好你,若是医不好……我就给你这个王爷陪葬好不好?”
平非卿沉沉笑着拥住他,听他格外欢快地叽叽喳喳:“你看你看,平非卿你看,我都喜欢你到这样的地步了。”
喜欢到寸步不yù离,喜欢到生死愿相依。
这呆馒头只是没有及时恍悟,这就是平非卿所说的爱。
苏如异虽傻,但他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爱着平非卿的这一天,并没有令这个人等得太久。
平非卿牢牢地攥住这份珍贵的qíng意,攥住了,便一生都不会放手,一生都不会失去……
直至白头终老。
军队修养一日生息,在又一个清晨时分,声势浩大地向北进发。
苏如异在营中与平非卿话别,紧紧拥抱着这人,临到此时反而没什么话要说了,只万分不舍,想要多黏他一会儿。
等到再拖延不了,才送他出去,一步步跟到营门之外,看着兵马队伍远去。
一月而已,苏如异在心中这样安慰道。
主营少了大部分兵马,一下子冷清下来,在这里认识的几位将军、医师基本都跟着战队北去了,尚还留在这儿的人里,苏如异能说上话的似乎只有疏隐,可偏偏这人还是个大大的闷葫芦。
许多时候跟他说起话来,其实和跟跑得飞快说话并不能体会到太大的区别。
尽管如此,苏如异还是会锲而不舍地跟他聊天,每日里的第一句话便是:“疏隐大哥,今日是第几日了?”
疏隐起先还会思考一下,后来养成习惯,早在他提问之前便准备好答案,脱口而出。
到最后甚至学会了抢答:“第九日。”
“……”睡了大半天刚刚才起chuáng的苏如异沉默,走出营帐来,根本还没打算发问,“谢谢疏隐大哥。”
——简直更没话说了,这得把他闷成什么样啊。
苏如异叹气,忍不住问这个人:“疏隐大哥,你话可少了,你不喜欢聊天吗?”
好像还真把眼前人给问住了。
疏隐思考了非常久的时间,最终试着解释道:“不知道……聊什么。”
“哈哈哈,疏隐大哥你挺可爱的。”
“……”疏隐虽然不知道嘴里怎么聊,但他心里想的可多,比如现在他就暗自有点腹诽,感到被如此可爱的少年评价“可爱”,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qíng。
营外有人跑马而至,是往返两地的信使,守营士兵将其拦下,验明身份后放之入营。
信使带来两封信函,一封jiāo到留驻营地的总管手中,另一封,竟然给苏如异送了来。
苏如异惊讶地张大嘴,随后惊喜地睁大眼。
迫不及待回到帐内,拆开书信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平非卿说话算话,真的传信给他了呢……信里让他不要担心,自己一切安好,战况也一切顺利,向他保证,一月之内是一定回得来的。
落款之前还十分白话地留下六个字:宝贝,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