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异身子被圈得暖烘烘的,夏时的阳光也让他少了几分惧怕,因而壮着胆子追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苏如异偏着脑袋问他:“为什么会……上吊?”
平非卿不语,沉吟半晌,总不能告诉这少年,那侍妾是被他的母妃给赐死的。
平王的生母身为睿和王爷的正妃,其实是个心硬如石且格外善妒的女子。虽说被赐死的这位侍妾本身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睿和王妃却是因为私心而致她于死地的。
说来说去,这平王府,也就是曾经的睿和王府中的妇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个个手段毒辣,令人头疼。
睿和王妃bī死过不少侍妾,睿和王却又一个接一个往王府里纳新的进来,这一举曾让年幼时的平非卿万分不解,不明白自己的父王为什么依旧能够容忍母妃为枕边人,为什么他不心疼那些死去的女子,又为什么他的心可以那样大,多少美人都满足不了其贪念。
等到后来睿和王病逝的时候,平非卿便懂了——有些人拥有高不可攀的地位时,就会想要无休止地行使其权力,以慰藉平乏的一生;而他之所以从不怪罪自己结发妻子的作为,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整个王府之中,只有这名女子是真的爱他。
睿和王妃随他而去,自尽前下令侧妃与一gān侍妾尽数陪葬,留下一个gāngān净净的王府给平非卿。
平非卿感慨良多,罢了领兵入沙场,只为将这一生的权力施展在不一样的地方,而这也成为了他不愿纳妃的第一个缘由:心计可畏的宅中女子,他旁观了这么些年,可不希望亲自承受一回。
后来兰婉被送入府中,成为了他不纳妃的第二个缘由。兰婉身世被重塑得相当完美,一名拥有平崴血统的北蛮女子,化身作身世漂泊的江南才女,家族落寞后被卖入风尘之中,却xing子高洁,只肯卖艺求存,其才名艳名响贯江南,又因其高洁之心而被一众男人高看,最终辗转几回,被献给了平王。
若不是平非卿生xing谨慎多疑,恐怕也会被巧妙蒙骗过去,察觉不到她的真实身份了。
有这样一个细作在自己的后院,他又怎能再接纳其他女子进来,受此牵连,甚至可能坏了大事?
“做错了事qíng,所以被赐死了。”平非卿回道。
苏如异没察觉到他想了诸多事端,听了这个回答,只感到十分同qíng,觉得自己想的果然没有错,身在王府里的人就是容易小命不保,轻易是不能犯错的。
“犯了什么样的错,才会被赐死呢?”
“不记得了,毕竟是父王的女人。”平非卿随口一答,一垂眼才看到苏如异不安的神色,转而问道,“怎么了?”
苏如异试着同他讲条件,诚恳道:“王爷,犯了什么样的错才会被赐死?你告诉我,我一定不犯。”
“……”平非卿无奈叹气。
苏如异这称呼一时之间还是改不彻底,开心的时候倒还记得唤他名字,而一旦qíng绪低落,亦或是紧张的时候,开口便是“王爷”。这人也不愿再频繁纠正,只等他有朝一日心里通透了,自然便会改口。
“你犯什么错,本王都不会同你计较。”
苏如异双眸一亮,喜滋滋地望着他。
平非卿垂首往那眉角一吻。
“但有一个错误,你一定要尽快改了。”
“什么?”
这人笑道:“不许再怕本王,因为本王不会伤害你,只会护着你,明白了吗?”
苏如异眨巴着眼思忖片刻,颔首道:“明白了。”心里想的其实很简单,便是平非卿对他的确挺好,大多时候都很温柔,方才也说了什么都不同他计较,自己若是还畏惧他王爷的身份,可就没什么道理了。
——要说这人对他唯一qiáng硬的时候,便是那晚上怎么求饶都没用,翻来覆去地把他那个了……
苏如异红一红脸。
“那王爷……”他忙着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带郡主过来?”
“听你的,”平非卿笑着捏捏他微红的脸颊,回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便是什么时候。”
苏如异想了想,自己进王府中也快近一月了,平非灵连着服药这么些天,多多少少该有点儿变化才是。再一想,已有好几日不曾见过她,不由回道:“先去看一看她吧。”
“好。”
原本还想着平非灵是否又在哪处花园里飞来飞去,然而一路寻过去也没个踪影,待到入了郡主寝院,竟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廊边,目光浅淡地也不知是望去哪里。